陈闻和宋青云是在安初市的男子监狱碰的面,他得知孟云遥和苏愿语已经到了机场就匆匆出发,刚好和宋青云几乎同时赶到,这是对付魏老的最后一层网。
陈闻早在几天前就给自己和宋青云办好了探望的手续,由于规定限制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又颇费了一番周章才隔着玻璃见到了对面的男人。
“怎么称呼?”对面的人不像普通犯人那么压抑,似乎是见到了对面两个男人的能力,眼睛里有重新亮起了光。
“这位是宋氏集团负责人宋青云先生,我是助理陈闻。”
对面的男人点点头:“直白说吧,我一个在号子里的人还有什么用处值得二位跑一趟?”
“我们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妻女在外过得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满,有必要来和你讲一下。”陈闻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拿出早就整理好的图片材料给他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经理答应给你发的工资每个月仍在准时发放。”
“那就行了。”男人的视线躲避开陈闻和宋青云的注视,盯着地面声音沉闷:“我进来。换他娘俩每个月的固定收入,可以了。”
陈闻没说话,只是敲了敲玻璃吸引回男人的注意力,慢条斯理的翻着手里的照片给他看。
他入狱一年多,小孩子几天不见一个样,长个了,也胖了些,女孩不知道前几天去哪里玩摔到了膝盖,包着纱布在照片上格外显眼。
他入狱的事情没有告诉孩子,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只说自己是去很远的地方出差,所以来探望的也只有他的妻子,看到照片他才意识到,真的太思念女儿了,那个会颠颠跑到自己怀里用脸蛋蹭自己胡茬的小豆丁……
一直沉默不言的宋青云终于开了口:“宋哲,我今天其实没必要过来的,所有沟通事宜都可以由助理完成,但是我还是来了,作为一个准父亲,我想来看看一个父亲的样子。”
父亲这两个字无疑戳中了对面男人的神经,他本就佝偻的身子更加蜷缩,伴随着宋青云的话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宋青云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拿着话筒的手依旧优雅:“小女孩都招人喜爱,哪怕稍微顽皮一些,前几天玩滑梯的时候摔下来磕破了膝盖也不哭,你女儿很勇敢。”
对面的男人没有打断他,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宋青云无声乞求他继续说下去,他的妻子来探监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和他讲这些,讲这么鲜活的女儿。
“幼儿园的老师也很喜欢她,不哭不闹像个小大人,被妈妈抱走的时候才小声的说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的眼眶红了,嘴唇克制不住的颤抖,宋青云继续用那种平静中带着一丝惋惜的语气说:“孩子的成长就像一部连续剧,前后连贯,它还不仅仅是一部连续剧,因为这是你后续弥补不上的东西。”
“你真的,舍得吗?”
宋哲终于经受不住这种一步步的逼迫,话筒落在桌面上,埋头痛哭,外面的狱警看到他情绪起伏这么大,准备开门阻止,被陈闻用手势阻拦了下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讲话,会面室里是男人如同野兽一般的呜咽哭声,陈闻一个尚未成婚的男人听着都有些不忍,不知道宋青云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也没有去问的必要性,因为宋青云在男人的哭声里开口,像是恶魔的低语引诱他:“其实你在整个项目流水里并没有动任何手脚,都是宋氏的人,这套流程怎么操作我们心里都清楚,不是吗?”
“是用工作威胁你了吗?把你应得的东西作为报酬给你,不过分吗?”
男人的情绪成功的被宋青云的话引诱起来,恨恨的望着他们:“拿垃圾人的钱,再让垃圾人滚蛋,这才是应该做的事情啊。”
“我能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喉咙。
这就是陈闻的部分了,宋青云蛊惑人心完毕之后就靠在了一边,翘着二郎腿看陈闻和那个男人交涉,并且敲定了后续的见面安排。
直到走出监狱上车陈闻才开口:“真的能把他放出去吗?”
“他这是判了十五年,翻口供再次指认一通操作下来,如果我们找的律师可以的话,能让他今年回去过个团圆年。”宋青云坐在后排神色冷淡,仿佛刚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打感情牌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怎么,不忍心了?不忍心就帮他和律师多交涉几句,我只要那个老东西滚蛋,其他与我无关。”宋青云那双冷漠又透彻的眼睛透过后视镜看向陈闻,隐隐的有寒光出现。
陈闻立刻敛了神色,发动起车来离开监狱。
“恻隐之心是个好事情,如果你的对手也有恻隐之心就更好了。”宋青云是真的有心栽培陈闻,日常这种点拨也格外的多,相比于自己是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商场环境里长大的,陈闻草根出身多少还是欠缺一些。
陈闻也认真的听着,他学习能力很快,这种话颠簸一两句就听得明白,后续怎么做心里也就有了数。
宋青云上次和孟云遥说起去英国的事情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只挂一个名头,把实质管理权下放给陈闻,他和孟云遥依旧是一对神仙眷侣,逍遥自在。
可这个开车的年轻男人到底担不担得起这项任务,又要重新评估,目前他还只是一个合心意的助手,至于后续,还要时间的磨合。
陈闻回去之后手脚利索,把今天和宋哲见面的对话内容简单记录并整理了下一次见面的谈话方向交给宋青云备份,宋青云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他:“你觉得宋氏怎么样?”
陈闻不敢胡乱回答,只能中规中矩的说:“商业巨鳄。”
“是棵烂了的树。”宋青云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你出去忙吧,这些东西我慢慢看。”
到底也只是一棵烂了的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