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设于太液池畔,池畔有流杯亭,君臣可于其中,行曲水流觞之雅事。上巳佳节,本就风雅,除去曲水流觞,还有诗文相合,歌舞助兴。每年上巳,宫中行宴,常有才捷之士,出佳句佳篇,传颂京里。
今年想也不会意外。
此等盛事,卫秀也列席其中。她亦是文采斐然,才思泉涌之士,与人言谈,口出雅句,其行止言辞,颇使人神往。
宴饮起始,便有不少俊才聚到卫秀身旁,向她讨教。
濮阳则在另一端,与大臣们说笑。她不时留意卫秀那头,见她面有笑意,也跟着弯了弯唇。
宴设于园池,绿草绵延,树木峥嵘,池水随清风微漾,一派秀丽之色。御座前不远处,一大臣见皇帝心情颇愉悦,端起酒爵,携子上前。
这位大臣年不过四旬,白面微须,仪表堂堂,其子亦姿容甚美,紧随其父身后,落落大方。
“陛下。”那大臣先行一礼。
濮阳自卫秀那处转眼看过来,见是御史大夫,笑了一笑,道:“柳卿。”又望向他身后,“想必这便是卿之爱子?”
御史大夫忙道:“正是犬子,家中行四。”又侧身令身后人上前。
柳四往前跨了小步,飞眼瞧了瞧濮阳,眼中浮现一抹倾慕,又忙垂首,弯身下拜:“臣拜见陛下,恭祝陛下长乐未央。”
“免礼。”濮阳笑道,转头欲令身后内侍上前来赐酒,目光便扫见卫秀那处,已与一男子说了许久。濮阳认得那人,乃是安邑郡主少子,姓周,名琛,喜好诗文,生性风流,在秘书监担了著作郎一职,算是年轻有为了。
周琛自开宴便在卫秀身前,到此时,都将散宴了,他还腻在阿秀身边。
濮阳暗暗皱眉,回过头来,不动声色:“赐酒。”
身后内侍提壶上前。
御史大夫笑意连连,柳四亦显出笑意,又上前半步,举杯上寿。
濮阳也与他颜面,饮下半盏。
“陛下,臣闻说陛下好画好诗,臣有拙作……”柳四饮了酒,放得开了些,开始说起话来。
濮阳哪耐烦听他絮叨,心思早飞到卫秀那处去了。
周琛眉开眼笑,目光始终不离卫秀,他一手执杯,一手提壶,卫秀说了句什么,他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卫秀笑了笑,周琛当即看着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
卫秀杯中是清水,濮阳宴前特吩咐人备下的。她不善饮,每回有宴,皆是如此。
周琛一脸失魂落魄,又殷勤地欲替卫秀将酒盏满上,濮阳蹙了下眉,便见卫秀与他说了什么,他倾壶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还欲相劝。
烦不烦!阿秀都说不要了!阿秀只喜欢朕与她备下的清水!濮阳大是不悦。
这边柳四已吟完了一篇诗,红着脸,略显腼腆道:“陛下以为,臣此诗如何?”
濮阳不得不回过神来,敷衍道:“本朝诗赋,当属张子为首,张子受朕所邀,入崇文馆为士,卿若有意,不妨前去讨教。”
柳四红润的脸色一白,神色立即勉强起来:“臣之拙作,不入陛下之眼,臣回去,必好生研习。”
濮阳欣慰一笑:“卿有争上之心,甚好。”
她说罢,再往卫秀那边看,只见不知周琛说了什么,竟说服了卫秀。卫秀端盏于身前,由得周琛往她盏中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