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梁乘对于战场时机的把握还是相当精准的,用先前一番佯攻骗了城上太平军的一轮箭矢,此后趁着敌军从箭囊取箭这转眼即逝的空挡,下达了真正的全军攻城命令。
只不过,他小瞧了冯浠……
“上钩了!”嘀咕一句,冯浠嘴角扬起几分笑意,再一次沉声喝道,“第二排弓弩手就位!放箭!”
“什么?!——第二排?”听闻城上冯浠的声音,王淮面色大变,就连冷静的梁乘眼中亦露出几分不可思议之色,难以置信地望着城上那一排弓弩手身后,又站起来一排弓弩手。
一时间,城上再次激射一阵箭雨,如蝗潮般密集,那些甚至已摸到城墙的周兵,目瞪口呆地望着仅仅只有几丈远的敌军弓弩手,眼睁睁看着他们扣下了手弩的扳机。
“啊啊——!!”
遍地惨叫声响起,无数周兵哀嚎着跌落水中。
“二段射……”梁乘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他原本想趁着敌军装填弩箭的空挡叫己方的将士们攻上城墙,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因此反而中了冯浠的计策。
“究竟是谁小瞧了对手啊,梁乘?”仿佛能看到梁乘惊愕的表情,冯浠舔舔嘴唇,冷笑说道,“你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有才能却爬不上军中高位的家伙们,在这世间可是比比皆是啊!”
“冯浠……”也不知是否是听到了冯浠的话,梁乘眼中露出几许不悦之色,稍稍思忖了一番,厉声吼道,“盾手上前,到船头挡箭!——先锋队,给我攻上去!”
事已至此,梁乘也顾不上爱惜麾下将士的性命了,毕竟攻下江陵才是最重要的。
“我去!”丢下一句话,副将王淮抢过身旁士卒一干长枪,蹬蹬跑到了船头。
而这时,周军先锋队的兵士们,已用连着绳索的爪钩勾住了江陵城墙上的石头。
见此。王淮左手拽住绳索,双腿在城墙外壁上一撑,翻身跃上了墙头,入眼处,那是无数手持长枪、弓弩、刀盾的太平军,整个墙头。简直可以说是挤得无立足之地。
这个数量……单单这一侧城墙上,就差不多有两三千的兵吧?
饶是王淮都不由心中一惊,双手持枪杀出一个空档,掩护后面的周兵强行登陆城上。
“该死的!”不远处,冯浠咬牙骂了一句,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犹如汪洋般的城外。
若在平时,周军根本攻不上高达四丈有余的江陵城墙,至少没办法如此轻易攻上城来……
如果周军没有用水淹江陵这种卑鄙至极的计谋……
冯浠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明白。事已至此,就算他在再是埋怨也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忽然,冯浠眼角瞥见一只爪钩抛上城来,勾住了面前的墙垛石头。
眼瞅着城下的几名周兵正试图借着绳索攀上城来,冯浠猛地抬起手中的宝剑,一剑斩在爪钩的绳索上。
“叮——!!”
火星四溅,墙垛的石头上清晰留下一道白印,与此同时。城外响起几声惊慌失措的喊叫,此后便是噗通噗通几声。冯浠瞥了一眼城下,清楚地瞧见方才那几名周兵已掉落洪水当中,正一脸惶恐地不停挣扎呼救。
冯浠身旁几名弓弩手似乎也瞧见了那几名在水里扑腾的周兵,正要瞄准射击,冯浠大手一挥,沉声喝道。“弓弩手休要去管落水的周兵,优先阻挡船上的周兵登上城墙!——周兵大多不识水性,不许理睬!”说着,他持剑砍翻一名周军士卒,继续吼道。“刀盾手上前,堵死城墙,砍断周军的爪钩绳索!——没有绳索,周军无法攻到城上!”
“是!”众太平军依令行事,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大将冯浠下达的命令,这使得周军士卒强行登陆城墙的趋势一度遭受阻碍。
不过,也有例外之处……
“滚开滚开滚开!”大声吼着,大梁军中的悍将冯何无视那些密集的太平军的弓弩手,强行杀出一条血路,登陆了城上。
论武艺,冯何顶多也只是与曾经当过谢安护卫统领的廖立差不多,还比不上费国、马聃、唐皓这等勇悍的将领,但是在此事此刻,他所展露出来的气魄,却显然要完胜大梁军与冀州军中任何一名将领。
他,本是统帅万骑的骑将,不但是梁乘麾下得力部将,更受到主帅谢安的赏识,委任他督率骑兵,负责野外战场,包括骚扰太平军、牵制太平军,甚至于,谢安还授予他自主开战的权利。
自主开战,这意味着只要时机合适,冯何可随时率领麾下近万骑兵与太平军开战。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哪怕是主将梁乘都没能获得这份荣耀……
然而,彭泽郡庐山一役,在天上姬刘晴的算计下,冯何麾下万骑被太平军堵死山谷两侧出口,活活射死……
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