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登上了哨塔,极目望去,远处山峦迷蒙,脚下长江奔腾,中秋时节或红或黄的树冠,镶嵌的墨绿之中,就像是上了色的山水画卷。
“好美啊。。。。。。”萱儿深深吸了口气,眼里起了雾,她轻语:“不枉此生了。”
郑颢沉默着,只把目光投向层峦更远处。
客栈里,崔公子已经替杜翊检查了眼睛,他瞳孔上的白膜已经有一定的厚度,而且看得出来,曾经有人试图想刮开它。
所以昨日杜牧才不抱什么希望。
“可以施行刮目术,但是无论怎样成功,都不可能恢复到正常的视力,读书写字都会有些模糊。”崔瑾昀翻开他的眼皮,指给雪晴看:
“你看,原来的郎中选择从中间下刀,因为这里比较厚,可问题就是,这里也最容易伤害眼睛,所以郎中不好把握刮刀的轻重力度。”
他松开手,对杜牧兄弟说:
“在刮目之前,我们要给眼睛用药三日,使瞖变软,或者说,使其不再增长,刮目以后,这种药水还需长期使用,使其不再复生。”
“对对,就是不能复生。医治眼疾这几年,也有过改善的,可过不了多久便恢复如初,甚至病情加重。若是不再复生,那。。。。。。”
杜牧疼爱弟弟,这几年他也跟着受罪,此时眼里竟涌出泪来。杜翊已有求死之心,像个牵线傀儡一样,被拉到哪里都无所谓。
现在听到崔瑾昀这番话,他的心里顿时起了波澜。
崔瑾昀写了外用、内服两个方子,便让杜牧兄弟去抓药、用药去了。他则拿来纸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眼睛。
“在眼睛里动刀,危如累卵、如履薄冰,所以最重要的是手要稳。我们从旁边眼白处试刀,找到合适的力度,再往中间刮。”
崔瑾昀说起医药的时候,总是一丝不苟,平时说话多是用短句,只有这个时候,他恨不得掰开来细细说。
雪晴点点头,她指了指门口墙边,那里放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冬瓜:“冬瓜已经买回来了,现在我就可以开始练习。”
冬瓜外表有一层细细的白毛,还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崔瑾昀以前就是在冬瓜上练习用到的轻重,那主要是用于刮疔疮腐肉。
张夔笑道:“我也跟阿姊一起练,哲兄总说我使飞钱的时候手不够稳,说不定,对我也有好处。”
崔瑾昀:跟屁虫!
他已经画了图案,让杜牧找铁匠打金篦刀,现在只能用他刮疔疮的铁刀先练。他自己先做了个示范,他的手腕一用力就有些抖。
他正看着自己的手出神,雪晴接过他手里的刀,轻声说:
“我来刮,你在旁指点。”
“你要做到,刮掉白毛不碰掉白霜,刮掉白霜,青皮上不留刀痕,那就能成了。”
雪晴点点头,固定好冬瓜,抿紧嘴唇,两眼紧紧盯着那层白毛,双手持刀,慢慢刮过去。
她专注的时候真好看。崔瑾昀忽然有点明白,郑颢迁就公主时的那种感觉了。
那不是示弱,那是他对一个独立坚强女人的尊重。
因为她值得自己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