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年闷头不说话,进去拿起两人的东西,抱着云裳出了饭店门,脚步一顿,朝男孩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云裳趴在顾时年脖子上,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除了无法言说的愤怒无奈外,心里也翻腾着恐惧和无措。
察觉云裳身子不断发抖,顾时年抱紧了她,一遍一遍的细心哄道:
“阿裳,别害怕,有二哥呢,二哥会保护你……”
过了许久,云裳闷闷的说了一句,“二哥,我想帮帮他。”
“好,我们去找他。”
顾时年知道云裳说的是刚才的男孩子,顺着地上的血迹,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两人一路循着血迹来到一个大杂院儿,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喊打骂的声音。
“你个小娼妇!那卤条子是你能吃得?就这么一点儿,都不够我大亮一口的,你咋吃的下去!你咋还有脸吃!还有你这小杂种,咋没让人捶死在外面……”
顾时年抱着云裳进门,一眼就看到男孩手握一根木棍站在西屋门口,跟一位跳着脚大骂的老太太对峙。
而他掉了一半的耳朵还耷拉在脸边,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
“那是我姑救命的粮!谁抢我和谁拼命!”
老太太不看男孩,恨恨的朝西屋怒骂,“早就该死的玩意儿,吃了也是遭禁粮食,还能好了咋滴!你个让人丢河滩的货色,净给我大赖子招晦气!赶紧带着小杂种滚出我们家!”
云裳和顾时年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一时间也不敢出声,等到老太太骂了几句,回了正屋,两人才往西屋走去。
男孩警惕的看着两人,握着木棍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
“你们找谁?”
顾时年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云裳在路上准备的云南白药药粉。
份量不少,足够男孩使用了。
“小同志,这里面是药,你耳朵上完药后赶紧去医院看看,要是耽搁时间久了,耳朵可能就看不好了。”
男孩神情松动了,呆呆看着油纸包,半天不敢伸手去接,直到房里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男孩才反应过来,赶紧丢掉棍子冲了进去。
云裳也听到里面的动静了,顾不得多想,拉着顾时年跟着进了门。
这是一间柴房,一边堆着柴禾和蜂窝煤,一边是空荡荡的木板床,和一张瘸了腿的方桌子。
屋子只有一扇窗户,没有糊窗纸,用一块薄木板挡在窗棂上,用以遮挡寒风。
窗户下的床上躺着位面容枯瘦泛灰,眼窝身陷的女人,身上盖着床薄被子,而床头则放着一个豁了口破碗,碗底有浅浅一层颜色杂乱的卤面条。
云裳忽然想起服务员追着男孩打的时候,他弯着腰,一边往嘴里塞面条,一边往衣服里藏面条的动作。
此时再看着碗里的面条,云裳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男孩当时之所以往嘴里塞面条,应该是在遮掩他偷藏面条的动作。
他心里清楚,要是让服务员发现他身上还藏了面条,一定会翻出来,就算丢在地上,踩进泥里,也不会让他拿回家。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抢这点面条,应该是想喂给床上的女人吃。
男孩捡起地上的茶缸子,放在桌上,又坐在床边,从碗里拿出一根面条,小心翼翼放到女人嘴边。
“姑,你快尝尝,这是面条!白面儿做的,可香啦!”
女人缓缓睁开眼,紧紧盯着男孩裂了一半的耳朵,眼泪一滴一滴的滚下来,落进枕头里。
“姑!我不疼,真的不疼的!”男孩咧嘴憨憨地笑笑,指着顾时年和云裳道,“姑,你看,这位好心的同志给我送药了,我上完药就好啦。”
那女人侧头看向顾时年,努力挤出笑脸,嘴巴张了张,却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