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衡出了司府,走至无人的昏暗小巷,他的身后是亮如白昼,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司府。
腹部的伤不知在何时崩开,小腹处已是一片粘稠……
他一手捂住腹部的伤,一手撑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也不知是腹部的伤让他疼,还是心口的伤更疼,他撑着墙,被疼痛折磨的直不起腰。
过了许久,他身上的痛略有缓解,他回眸看了眼司府的喧闹,面色越发苍白无色。
终究是心更痛些。
他闭上眼,满头霜白的银发与头顶高悬的孤月相互映衬,喜庆的乐声在他身后吱吱呀呀的奏着。
今夜所有人都在高兴,唯有他痛不欲生。
蓝基迅速领人抬着小轿来接崔衡,他一眼就看见崔衡腹部被血染红的衣衫,他惊叫一声,连忙吩咐人将崔衡抬入轿中,随即跟着崔衡一同上了轿半跪在他脚边为他止住血。
崔衡低眸看了眼,淡淡道,“湿手绢。”
蓝基不明所以,但仍然对外面的人喊了一声,随即便有人恭恭敬敬的递上湿漉漉的手绢。
这次出门虽匆忙,但蓝基担心崔衡身上有伤会重新崩开,所以在临出门前贴心的准备了各样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崔衡用湿透的手绢擦去脸上的粉,他如今真实的面色远比柳婵真刚刚看见的还要白,宛若一个透明的,随时会消失的魂一般。
他半靠在车内的软枕上,闭目吩咐道,“去宫里,腹部的伤也不必弄了。”
蓝基惊了。
侯爷都伤成这样了,还要进宫面圣吗?
“侯爷,哪怕有天大的要紧事,也得缓一缓啊等明日啊。”
“您不能再流血了啊。”
崔衡道,“我的身子我知道,不必担心,按我的吩咐做,去宫里。”
蓝基抿了抿唇,恹恹地说了句,“是。”
在他看来如今侯爷的行为无疑是在自虐,伤成这样不好好在床上歇着又是去见柳姑娘又是去见皇上。
哎,瞧侯爷的面色,显然是在柳姑娘那儿吃了瘪。
崔衡在宫门前下了车,又递了牌子,大约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算来传话请他进去。
他颤颤巍巍地由太监扶着进了宫门,如今他的模样,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可怜呐。
面色因失血而苍白无色,衣袍因消瘦的身躯而空荡荡的,仿若一阵风吹过就能将他吹走似得。
蓝基瞧了眼崔衡,隐隐有几分明白,崔衡为何会洗去脸上修饰面色的粉,又为何会说不用弄腹部的伤。
原来是要进宫卖惨。
崔衡上了玉阶在殿外跪着,等了半晌只听殿内传来一声钟响,这是皇帝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他进殿后先是对着纱帐后的皇帝行了个礼,随即便听见皇帝雄厚略哑的声音从内传来,“听说你今日与太子于玉宁街起了争斗?”
“圣明无过于皇上,皇上当真是天人,什么事都瞒不了您。”
皇帝轻笑的声音又从内传来,“朕也不是全知全能。”
看似心情不错又似没有怪罪于崔衡的意思,然而下一秒皇上话头一转,凛冽的语气中带着强大的威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太子乃朕亲定的继承人,你却与他动手,你是不服他,还是不服朕?”
崔衡明白今日的事瞒不住皇帝,他也没想着瞒,就算他不说,邵焱不见得会肯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