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华见他语声干涩,心里也跟着泛起酸楚,却大声道:“哎,又不是永远不见,你沅姐姐可是每半年都要回来监督你的。所以你最好自觉点儿,别到时候惹恼了她,再天天给你开苦药吃。”
璟华笑笑,“不会。”
他与大哥干了一杯,看到大哥依旧爽气地一干而尽,然后又大口吃肉。
大哥口口声声说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太子虚名儿,他也不愿当这个劳什子天帝。
为了沅姐姐,这算得了什么。
但璟华知道,大哥放弃的,其实远不止这些。
他放弃的是他的名字,轩辕玹华。
璟华登基时,将两个兄弟分别赐封为轩王和康王,但其实,玹华连轩王都不是。
从背阴山里出来,玹华就跟在他与青澜的身后,装作一名普通的士兵。
他亲自抬着父君的灵柩,但是却没有资格披麻戴孝,也没有能够以长子的身份主持落葬大典,送父君最后一程。
甚至,他没有能够住回自己的嘉佑宫,而只是睡在兵部的临时客房里。
包括现在,他依旧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从灶房里做好了饭菜,来这里看自己。
不是说太子有多好,但那确实是就是真实的他啊!
可现在确实有家不能回,有名字而不能承认。
他不得已放弃,是因为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将他与另外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孩捆绑在一起。
他们给了那个女孩一个太子妃的名号,他就只能连太子都不做。
他选择隐姓埋名,从此相忘于江湖。
大哥也被剥夺走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就像从前自己被夺走了健康一样,只是那个东西不如自己的那么明显,就容易被忽略。
他的潇洒不羁,常常容易让人忘了他所受到的伤害。人们常有一种错觉,错以为乐观的人,就一定是快乐的人。
但其实,他也有他的沉重,他要背负的东西。
他要在沅姐姐面前,赎罪。
他的爱里面,永远都带了一个洗不清的污渍,那个是父君留下的,肮脏的,丑陋的,血腥的污渍,深深刻在沅姐姐心里,怎么样都洗刷不掉。
那些恐怖受刑的日子,千载之后仍难以忘记,她会在梦中惊醒,抱着肩膀,缩成一团大哭。每每那时,他便心如刀割。
他爱她,但他也欠她。
他要用一生去爱,也要用一生去偿还。
“明天就走吗?”璟华问。
“嗯,走了。”玹华喝得很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让阿沅等了不少日子了,你这里也基本没什么要再帮忙的了。”
他将杯中酒往轩辕広的墓前一洒,苦笑道:“父君,儿臣也再敬你一杯,以后就要各奔天涯,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看你。”
他转过头,再次看着璟华道:“其他我没什么不放心,只是你。二弟,你……”
玹华没说出来,但他晓得璟华那样的脾气,最后却不得不亲手弑父,只怕心里又不会放过自己。
“你怕我自责?”
璟华淡淡道:“父君早已经丧心病狂,那种情形下,我根本只能自保。更何况他杀了母妃……大哥,他甚至要杀你和沫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