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您三思啊!”
北渊戒备森严的广阔营帐正中,那顶豪奢宽大的军帐内,一个老人摇摇晃晃地跪倒。
身为六部王骑资历最深的王公,老人的身份尊崇,很不一般。
此刻由他站出来,旗帜鲜明地反对薛律的提议,这帐中的气氛便陡然变得凝固。
薛律微笑着上前,一把搀起老王公,“好好聊聊天,怎么动不动就跪下了。”
老人坐回绣墩上,情真意切地道:“陛下,士气已失,精锐丧失大半,此刻再打实非明智之举。莫如留存实力,撤回草原,以待元气恢复。”
薛律托着腮思考着。
瞧见薛律似乎在权衡利弊,老人继续劝解道:“此番南征,在中线上稍有吃亏,但幸赖陛下运筹帷幄,西线的鲜卑铁骑收获甚多,刨去征伐所耗,亦有海量结余。总的来说,我们北渊是胜了啊!不如此时与南朝议和,想来南朝定会求之不得。”
坐在薛律不远处的马祁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老王公说错话了。
他偷偷瞄着薛律的神色,却见薛律并未动怒,而是环视一圈,“这也是你们的意见?”
“请陛下三思!”数位草原勋贵都起身跪倒。
看人数,竟占了此刻帐中人的一多半。
“罢了。”薛律重重拍了拍膝盖,“整军,明日班师。”
连同方才没有出声反对的人在内,众人的脸上都出现一丝轻松,齐声道:“陛下圣明!”
待人皆散尽,薛律将吴提重新唤入了帐中,轻声道:“你怎么看?”
吴提皱着眉,“若是明日再度强攻,以我草原儿郎之悍勇无敌,按说也是有可能击溃大端征北军主力,可如今军心不堪用,臣担心强令出兵,会激起兵变。”
“朕不甘心啊!”薛律长叹一声,按着桌子,站起身来,“大好局势一战丧尽,呼延博带着一千怯薛卫也命丧北渎河中,想起他们,想起这一战丧生的十余万草原儿郎,若是就此班师回朝,朕心何安?朕心何安呐!”
吴提沉默不语。
薛律忽然急切道:“你说,韩飞龙是不是也以为我们会班师?若是我们明日出其不意,打一场胜仗,重挫其征北军主力,也算作为死去的子民们报了仇了,届时再班师回朝,也为时未晚?”
吴提抬起头,望了一眼薛律的神情,迅速低头,“臣不知,亦不敢知。”
薛律心头一跳,深深看了眼这位鲜卑铁骑共主,“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谢陛下,陛下保重。”吴提躬身退下。
大帐空空,独自一人,薛律布满血丝的眼中,写满着狰狞和疯狂。
“陛下,歇了吧。”
一个尖细嗓音轻轻响起,居然正是长生城中的大太监,何公公。
薛律轻轻嗯了一声,“你今天救了朕的性命,朕要谢谢你。”
何公公连忙跪伏在地,“陛下万勿折煞老奴。”
“好了,起来吧。”薛律揉着太阳穴,“你先歇着,朕还要想些事情。”
何公公起身,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薛律猛然转头,双眼迸出精光,死死盯住何公公的脸,吓得他连忙再次跪伏在地上。
“老东西,有些事,轮不到你插嘴。”薛律的声音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陛下恕罪!”何公公不住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