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芸徐徐击掌道:“官人好眼光!儒雅不俗,风神秀伟,果然为大家,品鉴丹青一技,当真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国主见是他,更觉惊喜,笑问:“可是你作的此画。”
黄芸道:“正是在下。”
国主拱手道:“人如其名!拜服拜服。”
座下有宾客赞赏道:“黄公子的字画绝妙也就罢了,相貌竟还面如桃瓣,莹润如酥,江南果真人杰地灵啊!”
黄芸面上微微一红,矜持有礼道:“阁下过誉,在下拙艺显摆,让诸位笑话了。”
众宾客亦都罢了笔,纷纷玩笑道:“看来今日画愧为黄公子了,不画了不画了!”
嘉敏笑道:“既然斗画已见分晓,今日又难得风流人物均聚集在文苑馆内,诸位又都是逸兴遄飞,不如今夕效仿兰渚山下兰亭集会,再添一词,如何?”
众人皆以为然。
嘉敏手扶栏杆,望着船楼下的湖景,陷入了沉思。
此刻夜色悄然,华灯初上,弯月如钩,玄武湖上静谧宁静,唯有几点渔火,隐隐地窜着,好一幅精美的清夜湖景图。
突地,远处隐隐传来木槌锤衣的声音,一声一声,回荡在月色湖水之中,寂寂清冷,充满了节奏韵律,嘉敏知道,那是妇人们在月下砧石捣衣之声。
嘉敏灵光一现,说道:“有了!今夜捣衣阵阵,平添了几缕愁声,不如就以《夜捣衣》为令名,如何?”
黄芸沉吟道:“倒也新奇,教坊中无有此曲名。江宁府亦是许久未有新令了,不如以此夜捣衣为新令,也可为教坊添得新声。”
“好!”嘉敏击掌赞道,“既然公子同意,那就定下格律,单调二十七字,五句三平韵。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阵唏嘘,不少人已经觉得有些难度,有的沉吟苦思,有的摇头叹气。
嘉敏看了众人之态,微微一笑,道:“看诸位愁眉苦脸,似难以下笔,虽是新令,不如还是旧的题材,以征夫闺怨为主题,诸位可是还有疑义?”
嘉敏让庆奴燃了一支两寸的“夜来香”,庆奴敲响了铜盘:“文苑馆旧例是以香烬为限,过时未成要罚!”
其它人等也并没闲着,三三两两的散开,有的伸手拍栏,有的抚须沉吟,有的念念有词,有的摇头晃脑,有的抓耳挠腮,也有的窃窃私语、互相探讨。
有的已吟咏速成,心意畅快,抚掌而笑,忙取了笔,再在案上的澄心堂纸上一挥而就。
也有的下笔凝涩,时而停笔皱眉苦思,时而念念推敲。
唯有国主玉立长风中,目光眺望湖中星星点点的渔火,神情有些迷惘,似早已超然于众人之外。
众宾客率先写好的,已被收了挂在了墙上,每有一首新词出炉,宾客便都挤上前,品评鉴赏一番,各执各词,亦是分外热闹。
才华高低、境界深浅,已然一较高下。此时一士子的已经出来了:
“初酒醒,乍衣单。褪著裙儿侧著冠。门外小桥寒食夜,月明人去杏花残。”①
此词清淡,意犹未尽,尽除红香翠软,颇得老庄之风。
众人见了亦是纷纷汗颜,一片叫好喝彩之声,远远没想到这个相貌平平、不苟于世的杜门之子能作出这等好词来。
又有词客也作了一首,引得众宾客一片沸议。
黄公子的也已经出来了:“捣练子,赋梅音。云底江南树树深。怅望故人千里远,故将春色寄芳心。”②
嘉敏道:“黄公子的此词做得平浅直白,有香山居士遗韵,不过却是巧妙得很。”
众人颇有兴趣地问道:“哦?巧妙在何处?”
嘉敏道:“这倒叫本令想起闺怨之祖《诗经·国风》几句,‘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征夫闺怨之作,诗词之外,本令分明看到了一个女子登临山头,极目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