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金师傅的铁匠铺,仍是热火朝天的场面,赵阳没有随便乱逛,站在一口水井旁边,找人帮忙通知一声刘箴言。
原本以为要等很久,不曾想刘箴言很快就跑来,拉着他就往溪畔走去,压低嗓音说道:“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赵阳纳闷道:“金师傅催你还箩筐啦?”
高大少年白眼道:“一个破箩筐值当什么,是我跟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你捡完石头回到我家院子后,就等那个夫人去找你,就是那个儿子穿一身大红衣服的妇人,上回咱们在金城小巷口见着的那对母子,
她找上门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只管把那只大箱子交给她,她会给你一袋子钱,你记得当面清点,二十五枚铜钱,可不许少了一枚!”
赵阳震惊道:“刘箴言,你疯了?!为啥要卖家当给外人?!”
刘箴言使劲搂住草鞋少年的脖子,瞪眼教训道:“你知道个屁,大好前程摆在老子的面前,为啥白白错过?”
赵阳满脸怀疑,不相信这是刘箴言的本心本意。
刘箴言叹了口气,悄声道:“那位夫人要买我家的祖传宝甲,另外那对主仆,则是要一部剑经,我爷爷临终前叮嘱过我,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宝甲可以卖,当然不许贱卖,
但是那部剑经,就是死,也绝对不可以承认在我们老刘家里。
我答应卖宝甲给那位夫人,除了谈妥价格之外,还要求她答应一个条件,她得到宝甲之后,还要说服那个一看就魁梧老人,近期不要找我的麻烦,就是一个拖字诀,等到我做了金师傅的徒弟,这些事也就都不是事了。”
赵阳直截了当问道:“为啥你不拖着那位夫人?难不成她还能来铁匠铺找你的麻烦?再说了,她又不能破门而入,抢走你家的宝甲。”
刘箴言松开手,蹲在溪边,随手摸了块石子丢入溪水,撇嘴道:“反正宝甲不是不能卖,现在既然有个公道价格,不也挺好,还能让事情变得更稳妥,说不定都不用陈姑凉冒险出手,所以我觉得不坏。”
赵阳也蹲下身,火急火燎劝说道:“你咋知道她现在给的价格很公道?以后要是后悔了,咋办?”
高大少年转头咧嘴笑道:“后悔?你好好想想,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刘箴言什么时候做过后悔的事情?”
赵阳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少年口拙,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服刘箴言。
刘箴言这辈子活得一直很自由自在,好像也从来没有难倒过他的坎,从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和办不成的事。
刘箴言站起身,踹了一脚草鞋少年背后的箩筐,“赶紧的,我拿去还给金师傅,回到等我正式拜师敬茶,你可以来长长见识。”
赵阳缓缓起身,欲言又止,刘箴言笑骂道:“赵阳你大爷的,我卖的是你的传家宝?还是你媳妇啊?”
赵阳递给他箩筐的时候,试探性问道:“不再想想?”
刘箴言接过箩筐,后退数步,毫无征兆地高高跳起,来了一个花哨的回旋踢。
沉稳落地后,刘箴言得意洋洋,笑问道:“厉害吧?怕不怕?”
赵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大爷的。
远离金家铺子后,心思重重的赵阳下水捡石头,不知心神不宁的缘故,还是溪水下降的关系,今天收获不大,一直等到赵阳临近廊桥,只捞取二十多颗蛇胆石,而且没有一块能够让人眼前一亮,一见钟情。
赵阳摘下箩筐鱼篓,将它们放在溪边草丛里,深呼吸一口气,在溪水中转身而走,开始练习走桩。
一趟来回后,赵阳心头一紧,他看到藏着箩筐鱼篓的地方,蹲着一个矮小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绿茸茸的狗尾巴草。
是杏花巷乌婆婆的孙子,从小就被人当做傻子,加上乌婆婆在赵阳这辈少年心中,印象实在糟糕,吝啬且刻薄,连累她的宝贝孙子被人当做出气筒,
少年之前每次出门,给人追着欺负,每逢穿新衣新靴,不出半个时辰,板上钉钉会被同龄人或是大一些的少年,折腾得满是尘土,试想一下,一双乌婆婆刚从铺子里买来的崭新靴子,孙子穿出门后,立即被十几号人一人一脚踩踏之后,等孩子回家之后,靴子能新到哪里去?
这个真名乌竞争早已不被人记得的傻小子,从来就很怪,被人欺负,却从不主动跟乌婆婆告状,也不会嚎啕大哭或是摇尾乞怜,始终是很平淡的脸色、冷漠的眼神。
所以杏花巷那边的孩子,都不爱跟这个小傻子一起玩,乌竞争很早就学会自己玩自己的,最喜欢在土坡或是屋顶看天边的云彩。
赵阳从来没有欺负过乌竞争,也从来没有怜悯过这个同龄人,更没想过两个同病相怜的家伙,尝试着抱团取暖。
因为赵阳总觉得乌竞争这种人,非但不傻,反而骨子里跟吴当归很像,甚至犹有过之。
他们好像是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们似乎一直在等,好像在跟人无声说着,老天爷欠了我很多东西,迟早有一天我要全部拿回来。
欠我一颗铜钱,吴当归可能是要老天爷乖乖还回来一两银子,乌竞争,甚至是一两金子!
赵阳没觉得他们这样不好,只是他自己不喜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