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觉舒了一口气,又有些好奇地问:“师父你见过鳄鱼吗?像这河中的怪兽一样吗?”
玄奘点头道:“我年少时曾在蜀地的水塘里见过,它们的身体如枯岩一般,背上长着钝重的铠甲,与方才冒头的怪兽有些相像,只是,的确没这里的大。”
“这里的一切都很大,”圆觉嘟嘟囔囔地报怨道,“羊比我们那儿的驴子大,蚊子比蜻蜓大,就连蚂蚁也比别处的大,看着好吓人。”
说到这里又问师父:“您家乡的鳄鱼会劫夺宝物吗?”
“当然不会,”玄奘笑道,“它们是畜生道的,要说翻波搅浪、伤生吃肉倒是会,却哪里晓得什么宝物?”
“鳄鱼不会,我们这里的怪兽会,”船工忍不住插口,肯定地说道,“它们和这条河里的毒龙是朋友,经常结伴出来劫掠,邪恶着呢!”
圆觉忧愁地望着水面:“从这里渡河太危险了,早知如此,我们不如找路绕过去。”
“哪里能绕过去?”后面的船工边摇橹边慢悠悠地说,“印度河是进入中印度的必经之地,那些从迦毕拭、波斯、犍驮逻诸国来的僧侣商人,都要从这里渡河。听耆老们说,当年那支白匈奴的远征军班师时,也是在这里渡的河。”
“真的吗?”圆觉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么宽的河,这么小的船,要渡一支军队过去,得找多少船呐?”
“他们要过河,当然是要打造很多的大船啦!”
“可他们那么大的军队,难道没带宝物?”
“不仅带了,而且数量众多,”那船工答道,“他们劫掠了很多宝物,都装在船上带回去。”
“那这河中的怪兽有没有劫夺?”
“哪能不夺?不仅有怪兽,还有毒龙,一起翻腾起巨浪,弄翻了很多条船,听说,前些年这条河里还可以看到那些残缺不全的死尸呢。”
圆觉吓了一跳,又将目光望向水中,眼前河水翻涌,什么都看不到……
“阿弥陀佛,”玄奘合掌道,“圆觉,你默诵经文,就不会觉得恐惧了。”
一个时辰后,他们隐隐看到对岸的房舍,船工指着两河相汇的不远处,道:“大师请看,那里便是乌铎迦汉荼城了。”
印度河南岸的乌铎迦汉荼仍属于犍陀逻的范围——在漫长的历史中,它曾被来自于遥远东西方的多个民族所统治,多种文明的洗礼使这里的佛教艺术激发出夺目的光芒。
弃舟登岸,重新踏在坚实的土地上,玄奘师徒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他们牵马信步而行,只觉得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这好像是郁金香的气息吧?”他对弟子说。
“是啊师父,”圆觉用力吸了几口,摇头道,“我们迦毕拭国的郁金香,可比这里的香多了!天气也比这里凉爽舒服。”
玄奘笑了笑,他知道这股熟悉的气味勾起了弟子的思乡之情,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没有这思乡之念呢?
转过一道弯,果然看到一望无际的郁金香丛,这里的花都是野生的,黄色的、红色的花朵,都在风里拂摇。
圆觉欢呼一声,立刻冲上前去采摘。
“不用摘得太多,”玄奘跟在弟子身后,边走边说,“到了前面的迦腻色迦僧伽蓝,够作敬献的就行了。”
“还不知那座僧伽蓝里现在有没有僧人了呢?”圆觉直起身,鄙夷地说道,“还佛国呢,僧人都没我们迦毕拭多!”
玄奘叹了口气:“有没有僧人虽不知道,但总归会有佛的。”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越过远处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艳丽花丛,仿佛已经看到了曾经盛极一时的迦腻色迦僧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