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瞧我,因了关切,只说些败兴之言。”
“为先王之祭,宫中禁乐已足一年。阿嫂知你平日辛苦,特意排了一支新曲,以乐侑食,解子游路上风尘。”
她轻拍双掌,便有一列彩衣舞女入内,礼毕,一道低垂于地的帐幔之后,传出一缕悠扬箫声。
这箫声起先如林中云雾初起,渐渐风过松枝,天女散下缤纷,盘旋登上云霄,最后收曲,风卷荷叶,荡出满湖微波,粼粼波光,渐行渐远。
舞女彩袖翻飞,宛若惊蝶,中间又有笙簧伴奏,只是无论这翩翩舞动的舞女还是那笙簧之声,都似在烘托箫乐,它无处不在,幽咽回旋,袅袅婷婷,丝丝入耳,直至最后消声,余音却还犹在耳畔盘旋,久久不散。
“子游以为这箫声如何?”
一曲终了,伯伊夫人问。
庚敖微微一笑:“行云流水,飘飘如绕云宫。”
伯伊夫人笑道:“子游果为知音之人,也不枉我阿妹特为子游归都所做的这支云宫曲。”说完看向方才箫声起处。
“妱,出来吧,拜见君上。”
帘幕微微波动,犹如风吹水面,荡出层层涟漪,涟漪里出来一个手执玉箫的红衣少女,微微低头,朝庚敖行来,到他面前,行了一礼。
“妱拜见君上,愿君上万岁无疆。”
她生了一幅可人容貌,身姿袅娜,螓首低垂,玉面泛出一层娇羞红晕,烛火映照,极是动人。
庚敖视线在她面上扫了一眼,仿佛略微惊讶,看向伯伊夫人。
伯伊夫人笑道:“她便是我的阿妹,名妱,前些时日我染了场风寒,妱入宫来陪我,我病好后,舍不得放她回家,又留她在宫中多住了几日。妱从前在家中,常从父兄口中听到对君上的美辞,知君上你卓伟不凡,气宇盖世,虽未能得见君上之面,却神交已久。我恰又得知子游不日归,便叫妱为子游作了一曲,方才献丑,幸好子游不嫌她方才箫音刺耳,若是败了子游的兴,那便是妱的罪过了。”
庚敖仿佛恍然,略抬了抬眉,微笑道:“原来如此。阿嫂用心了。”复看了眼少女。
“很是不错。”他颔首道了一句。
“君上夸赞你了,”伯伊夫人笑,“还不快上来,为君上敬上一尊?”
妱应了声是,将手中玉箫递给近旁一个女御,来到庚敖案前,取了一只彩凤双联杯,满酒后递了上去。
庚敖微微一笑,接过饮了。
“妱不但通音律,在家中也勤习女事。七月流火,合食牛鹿。这小鹿之肉便是妱亲手所烹,以彘油制,极是鲜嫩……”
妱跪坐于庚敖案侧,以挑匕取了一片切割好的鹿肉,呈了上去,含羞道:“君上若不弃,可品尝。”
庚敖视线掠过身侧少女那张惹人怜爱的玉面,转而投到她手中挑匕里的那片鹿肉上。
鹿肉被切成精致的薄片,泛着油汪汪的绯红色,看起来润泽而可口。
少女用含羞带怯的期待目光,望着自己。
也不知怎的,便在这一刻,他的眼前却忽然浮出了另一双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眼眸,心里忽然感到被什么给顶了一下似的。
妱呈上了鹿肉,却等不到来自庚敖的回应。
她悄悄地抬起眼睛,望了一眼面前英俊的年轻男子。
他的视线正定定地落在自己手中挑匕里的鹿肉上,神色看起来有点怪异。
妱吃不准他在想什么。迟疑了下,回头看了眼伯伊夫人。
伯伊夫人向她投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