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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神都九宫(第3页)

公羊御打从上得山来就一直受到冷落,不过他全不在意,只是拿着羽扇轻轻摇晃,这时听见风朴子这一问,却打起全副精神,站在毛裘旁边等着看荆天明如何回答。

风朴子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使荆天明呆了一下,他看着地上石头,又瞧瞧风朴子沧桑的脸庞,想到毛裘所说春夏秋冬,四是有序,人力岂能胜天,自己虽不懂得五行盛衰之意,但觉心中不温不火不垢不病,温然答道:「这还不简单,别理那烧烫的石头,等它自然放凉了,便可拿起。」

风朴子一听大喜,连连点头说好。一旁的公羊御却是微微一愣,原来这是道行高深的风朴子收徒之前,定然要问这个问题,以便考教徒弟天资,这公羊御当年也曾答过,却是说:「用寒冰之水浇淋,便可拿起。」风朴子嫌他天性暴戾,也就只教了他五行的功夫,至于那阴阳相生的大道却一字不提。

毛裘拍手笑道:「荆兄弟,怪不得你我一见如故,五年前我在山上砍柴巧遇师父,师父突然问我,我跟你的答案如出一辙。」毛裘此言一出,公羊御脸色大变,想这毛裘状若璞玉,风朴子闭关之后,破例收他为徒,定是要将一身绝学尽数传授给他了。想到此节,公羊御杀机陡起。

毛裘完全感觉不出公羊御有何变化,只是兴高采烈地说道:「师父,您何不也收了荆兄弟为徒?我也好有个伴。」风朴子点点头说道:「为师正有此意。」拉起荆天明的手说道,「小朋友,要不要拜老朽为师呀?」

公羊御哪愿再添劲敌,当下两手一合,躬身下拜对风朴子说道:「弟子拜见师父,师父岁过百年,依旧健朗如昔,弟子实在为师父高兴着呢。」

荆天明和毛裘二人相互望了一眼,毛裘想着:「师父?这人叫我师父作师父?那么他不就是我师兄?怎地我什么也不知道?」荆天明却想着:「原来他是毛裘的师兄,怪不得他什么都知道。」

风朴子嗯嗯嗯地点了点头,忽然伸手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转头对毛裘说道:「唉呀,我忘了告诉你,其实你有个大师兄叫做公羊御,对啦对啦,他就是公羊御。」

接着嘻嘻笑了几声又说,「唉呀,毛裘啊,其实我忘记告诉你的事还挺多的,现在忽然全都想起来啦,你另外还有两个师姐,大师姐叫做乌断,二师姐叫做端木蓉。公羊御、乌断、端木蓉,之后才是你,哈哈,怎么样?吓一跳吧?」

毛裘果然一副吓一跳的样子,短短时间内,师兄师姐竟然越来越多。他赞叹地道:「没想到我不但有个师姐是神医,还有个师兄是秦国国师,真是了不起。」

风朴子摇头晃脑地看着公羊御,故作佩服地说道:「毛裘呀,别说你没想到,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呀。哈哈哈。原来你当上了秦国国师呀,果真是了不起呀。」

公羊御听风朴子语带讥刺,羽扇轻摇,微笑说道:「师父,弟子为助贤君一统天下,特来求赐《洛书》。」他这话不提还好,一提风朴子又想起来了,风朴子连忙对毛裘说道:「对啦,毛裘,还有件事师父又忘了说。十年前你大师兄下山带走了一本《河图》,到现在还没有归还,不过,可不是我老人家记性不好、忘性好,是你大师兄借走的时候,也没跟师父我讲一声,为师我自然也想不起来。」

毛裘对公羊御说道:「是吗?大师兄,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也该先把《河图》还给师父,再借什么《洛书》才是。」

荆天明见这一老一少、一师一徒,两人说话天真自然,浑然不是作假,但听起来却像戏台上做戏的一样,一搭一唱,心中暗觉好笑,却也佩服这两人质朴如玉,似假还真。

公羊御见风朴子提起当年自己夺取师门宝物一事,知道今日只能强夺,面色渐露杀气,冷笑说道:「这《河图》、《洛书》师父看了几十年,早已看烂了,何不借给徒弟瞧瞧?」公羊御合起手中羽扇,将机关一按,扇骨处登时化作一把匕首,公羊御倒转羽扇,便往风朴子小腹刺去。

公羊御出手虽然突然,却怎能逃得过荆天明的眼睛?只是他见公羊御出手拙劣,料定眼前这道行高深的老人定可抵御,这才未出手拦阻,哪料得到毛裘一声惊叫,公羊御手中匕首,已然刺进了风朴子小腹之中。

「你做什么?」荆天明怒斥一声,青霜剑在手直刺公羊御后心。公羊御一刺未置风朴子于死地,但刀入小腹,风朴子已然活不了了,又见荆天明剑法厉害,当机立断拔出匕首,转身就逃,只是未能夺到《洛书》、杀去毛裘,心中颇感遗憾。不过这些事日后均可再办,此时自己小命要紧,料想荆天明未必就会追来,连忙跳上驴子,慌慌张张地下山去了。

风朴子连一招都没能抵御,大出荆天明意料之外,原来神都九宫一门重的是阴阳五行之道,向来视武艺一学为枝微末节,人生苦短,风朴子哪里肯学?导致风朴子门下,连同他自己、个个不会武艺,公羊御、端木蓉等人均是十年前下了神都山之后才起始自学武功的,这风朴子活到一百零八岁却根本没练过半招,是以刚才连公羊御那拙劣至极的一刺,都未能躲过。

眼见风朴子浑身是血,荆天明连忙与哭声震天的毛裘一起,将风朴子扶着坐起。风朴子小腹被刺,一时不会死,只是失血过多,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毛……,毛裘,你哭什么?」

「师父,师父您就要死了?」毛裘被师父一问,反倒哭得更厉害些。

「傻……傻孩子,师父教过你的东西都忘记了吗?」风朴子说道,「人生而有死,恰若阴盛阳衰,不可偏废。你若为死了的人难过,人死都死了毫无知觉,只是你这活着之人在自找难过罢了。」

毛裘听了这话,顿时恢复清明,擦了擦眼泪便不再哭了,荆天明在旁却呆若木鸡,想着:「过去这些年来,我想这我母亲,想着我……父亲,难道真的只是自找罪受而已吗?」

毛裘问道:「师父,您还有什么忘了跟弟子说的吗?」说话语气已一如往常。

「对啦对啦,」风朴子说道,「师父又想起来了,趁着师父还没死透,得赶紧说一说。我神都九宫一派原分为阴阳两门、五行五坛,阴门便是你大师姐乌断,学的是百毒之术;阳门便是你二师姐端木蓉,习的是医道;五行五坛本有五人,可惜其余四人皆被公羊御害死,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

「那……师父我学的算是哪一门?哪一坛?」毛裘傻傻地问。

风朴子也是莫名其妙地回答:「你是为师闭关后破格收的弟子,为师想到什么就教你什么,也不知道你算是哪一门、哪一坛,我看就都算吧!」风朴子看看荆天明又道,「可惜了你这块大好材料。」过一会儿,又转头对毛裘交代道,「为师又想起来了,木屋内有我神都九宫掌门人的信物,还有那卷你大师兄想要的《洛书》,你可要好好收着。」

「对啦对啦,若是有机会把《河图》拿回来,你可要好好参研,为师能教你的,《河图》、《洛书》均能教你……河出图、洛出书……一六在北、二七居南、三八居东……五十居中,伏羲依之生八卦……」言语之间,已是语无伦次。

毛裘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听从师父的交代。这时风朴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他缓缓闭上双眼,沉默了好一阵子,毛裘与荆天明见他不说话,分别坐在风朴子身边,谁都不忍离开片刻。

日落西斜之际,风朴子突然张开双眼,平淡说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者,或谓之阴,或谓之阳,实实不可定名也。」语罢,两眼一阖,溘然长逝。

落霞晚照,巫山十二峰尽皆笼罩在金光之中,荆天明眼见一只五色之鸟,自飞凤峰升起,双翅一展,刹时便来到这神女峰前飞翔缭绕,荆天明这才瞧清这竟是一只长约六尺有余的大鸟,这鸟鸡头蛇颈,燕颔龟背,诺大的鱼尾上拖着青黄赤白黑五色长羽随风飘逸。

「凤凰!师父,您看真的有凤凰!」毛裘指着喊着,就好像师父没死,自己正跟他在说话一样,但一瞥眼间见到风朴子双口紧闭,这才真正体会到从今而后师父再也不会跟自己说话了。

一旁荆天明也看得傻了,只见那凤凰停在小木屋后梧桐树上,冲着风朴子的尸身,哀鸣三声,声声有如玉碎,又滴了数滴珍珠般的眼泪,这才展翅高飞而去。

毛裘擦着眼泪,喃喃说道:「我不哭,我听师父的话,不哭。」一旁荆天明也坠下泪来。两人哭了半响,这才重新振作,将风朴子葬在梧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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