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月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王爷。”深吸一口气,她踟蹰着要不要劝他回去,怎么样才能劝他回去。
却听沐晟道:“对元江本王筹谋了这么久,不会轻易退却。”
“王爷的筹谋分明在战场,”她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借口,“冲锋陷阵这种事也不需主帅躬亲上阵。王爷,小女身在后方,即便帮不上忙,也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
一旦沐晟在这里出了事……朱明月想都不敢想。
“你这是要与我分道扬镳?”
后面的话她都不用再说,沐晟就猜到了。抬手给她挡住炙热的阳光,他看着她被晒得泛红发肿的鼻尖,轻笑道:“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就先气馁了。这可不像你。”
说罢,忽然将手中的树枝一扔,闪身就绕到了她身后,搂住她的腿,就将她整个人给举了起来。
陡然升起的高度,让朱明月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大腿处就被沐晟托着往上一撑,身体陡然前倾到半空,两腿就改成跨坐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做甚!”
朱明月几乎是尖叫出声,强烈地反抗却没能胜过他,等结结实实跨坐上去了,她想挣扎都不能,不是怕会从上面掉下去,而是这样的姿势……她就像是小时候跨坐在爹爹身上一样,全身没有借力点,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本能地牢牢扶着沐晟的头。
朱明月感觉自己的所有矜持、冷静、自持……在遇见他之后,总是会濒临崩溃,而那些泯灭了的窘迫、羞恼……又起死回生一样疯长。
“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去!”
朱明月羞得面红耳赤,窘得要死,也气得要死,她是个大姑娘,怎能这么骑跨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
“老实点,别动。”
沐晟大概也觉得这姿势有些不雅,还很……狎昵,但是抱都抱上去了,还能再把她放下来不成?清咳了两声,他故作镇定道:“这在军中叫叠罗汉……斥候们目测远距离目标时,都是这样的。你不要大惊小怪。”
朱明月快疯了,叠罗汉……还是她大惊小怪……
一侧的阿姆也被这样大胆的黔宁王吓呆了,好半晌的怔愣后,才强憋着笑走了过来,帮着扶住自家小姐的腿,让她更稳地坐在王爷的脖子上。
“好了,你说位置,本王来移动。”
沐晟一本正经地道。
男子丝缎般柔顺的黑发,在她掌心中被揉成一团。朱明月此刻羞愤欲死,然而在极目远眺的一刻,她满腔的怒火渐渐被浇灭了——这的确是个好方法。
前提是,如果坐在上面的不是她。
“往西北方向。”
她咬牙切齿地道。
沐晟抱着她的腿,慢慢地朝西北方向转过去——
“停!”
朱明月用双手按着他的头,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的视野极为开阔,几乎是将方圆几里的环境尽收眼底:大片大片的浓绿、浅黄、砖红、污白……霎时扑面而来。刚刚一眼扫过去,若是他们能够顺利穿过蚂蚁占据的这条浅溪,再往前就是一小片棕榈林了;棕榈林之外,有一道灰蒙蒙的边际线,与天相接,看样子就是上城的最北端、蕉林荒山的尽处。从这里再往右看去,在乌袍子矮丛的尽头,是一道平坡,坡上还是芭蕉树;坡面很陡,足有两人多高,怪石嶙峋,光凭他们肯定是攀不上去,即便从右面走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随后,沐晟以正面朝向了红火麻这边,朱明月看见在这一人多高的绿植丛之外,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空地,大抵十几里范围的砖红色土壤,坑坑洼洼,绿植也很少——如果不是面前挡着红火麻,往左倒是不失为一条可走的路。可惜不能用火。
抬手遮住正当头的暴晒太阳,朱明月又格外注意了一下砖红色峭坡上,侧面开口的那些坑洼密集的地方,一个又一个的凸凹,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被刨出来的……
“但凡世间之物,相生相克,煞费苦心弄出这些东西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时,沐晟道。
他的眼前是层叠密集的红火麻绿叶,生长得跟小墙一样,却不妨碍他的思量随着朱明月一起,投向绿叶墙的背后,“我觉得,走出去的答案或许就在这里。”
朱明月明白,沐晟的意思是:对方将这地方布置成这样,算计他们这些擅闯到此的人是一方面,还会刻意将真正能自救的方法藏起来,让人一叶障目。
朱明月忽然心中微动。
是了,右面是一大片平坡,坡高无法攀登,本来就是条死路,却在中间栽种了大量的乌袍子,下面藏上捕兽夹。左面是可供行走的空地,一旦能绕路而行,很容易就能避开这些大蚂蚁,却仅是种了几层红火麻当屏障,遮挡人的视线。
按照常理,左右两侧似乎弄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