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珂抱着双臂,“若迦佛寺的僧侣本就不多,而且这个时辰,佛爷们还领着小僧弥们在共修,听,南面还有诵经声,施主难道是耳朵不好使吗?”
耳畔拂过的风带动发丝拽动,少女捋了一下,也不生气,道:“我是远路而来,敢问能否在贵寺借住一宿?”
“什么,借宿?”吉珂略顿下脚步,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地看她,“佛寺中向来轻易不留女香客,这天也还早,施主真的只是来求泉水的?”吉珂似笑非笑地反问。
少女耸了耸肩,仿佛这请求只是临时起意,更没将小和尚的不友善放在心上。
“喂,你别瞎走!”
吉珂望着少女先行一步往前走的背影,顿时生出不耐,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还没问小师父,别的那些来求泉水的人,都得偿心愿了吗?”少女又缓下步子,等他。
“又不是斋戒日和赕佛日,你以为但凡是爬上石阶来叩响山门的人,就能被允许进寺?”吉珂被她的忽快忽慢一惊一乍弄得不胜其烦,再想起她好歹是桑勐领进来的,斜睨一眼,明褒暗讽道。而后又问:“对了,说了半天,不知施主怎么称呼?”稍后桑勐问起来,他也好有个交代。
少女转过身道:“哦,我叫玉腊。”
……
恢弘的殿阁,錾花屏门半开着。
铺地磨石光滑得几可照人,砖面描绘有开屏的孔雀、巍峨的宝塔、锦簇的花卉、栩栩如生的乐舞……威严庄重,奢华绚丽,又彰显着主人家的地位。在殿前主座上却摆着一张硕大的酸枝木围屏六足软榻,榻上设有由蛇蛙鸟鱼盘结而成的彩绘透雕小座屏。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半卧在榻上,手底下抚摸着一只花斑畜生。
“你这么兴师动众、风尘仆仆地赶来,害我调动了半个上城的武士,连最重要的召见都推了,就是要跟我说一件我早已经知道的事?”
柔顺的动物皮毛,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泛着光泽,一看就知道喂养得很好。再一细细看去,瘦长的形状,圆滚滚的脑袋,两只小耳朵,赫然是头幼豹。
“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永远都是传闻,我亲自来知会你,不是更彰显了我的诚意?”
“诚意?真有诚意才好啊。”
榻上男子宛若女颜的面容,衣袍不羁地敞着,一手随意地架在曲起的长腿上,本就未拢紧的襟怀因为这样的姿势露得更开。一副慵懒恣意的模样,那双眼瞳更是似雾非雾无欲无情,恰似自月宫而来的仙君,下红尘邀凡夫俗子共赴九天。
“事到如今,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还在琢磨‘诚意’的事?”
与榻上男子说话的人整个笼在阳光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却隐隐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榻上男子闻言冰冷一笑:“如果我说我觉得还不够,还需你再拿出些‘诚意’来呢?”
“我卖了那么大一个破绽给你,做人,贪心可不是好习惯。”
“不够。”
“哦?那你想要什么?”
“一颗人头怎样?”榻上的男子半坐起身,雪白的绸缎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荡漾,花斑幼豹也跟着他起身弓起背发出低吼,却在他纤长手指的抚摸下,眯着眼懒懒地趴下去,很舒服的姿态表现出一种依赖的臣服。
“你也知道,我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总不能我在这边破釜沉舟,你却一直留有余地态度暧昧——所谓肝胆相照、兄弟齐心,这不是你们汉人常挂在嘴边上的吗?向我展示你的真心和实意,否则,我可是不会拿出你想要的。”榻上男子道。
那人发出一声嗤笑:“你怕了?”
“怕?算是吧,越是紧要关头越要仔细提防,我既不想给敌人可乘之机,也要随时留神不要被兄弟临时拆台反咬一口,不得不慎之又慎……”
“你是想要彻底斩断我这个‘兄弟’的退路吧?”几分揶揄,又带着一点耐人寻味。
榻上男子耸耸肩,“随你如何说。怎么样,答不答应?”
“如你所愿。”
“好,别说我这个做‘兄弟’的小气,你难得来一趟就多享受几日,需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