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月将藤条牢牢地缠在手腕上,示意沐晟放她下去。
等朱明月在地上站定,沐晟已然像大雨淋过一般,前胸后背都被汗湿透了,一张俊脸也涨得通红。朱明月将藤条交给阿姆,拿着袖子给他擦了擦额头和脸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另一端被勾住了,捕兽夹掉在红火麻丛里面,靠中间的位置。”
这时,阿姆已经将藤条绑到先前掰开又咬合在荆棘根部的一个捕兽夹上,这样两端抻成一条绷紧的直线,沾着糖浆的捕兽夹牢牢悬在红火麻满是枝丫的绿植丛中,让那些老鼠闻得到,够不着。
另一边,朱明月拧开两个酒糟小瓶,在距离红火麻丛前不远的地方,将瓶内大量混合了糖浆的酒液倾倒出来,一字线的浇法,在地上倒出三条厚厚的糖线,错落分隔开,使第二条离第一条很远,第三条又在第二条的偏上……做完这些,朱明月迅速退了回来。
正午的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处,火辣辣晒在头顶,黏渍渍的糖线在阳光的折射下泛出一道道亮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个人齐齐站在乌袍子丛前面,与对面大概七八丈远的距离,但见从未涉足过浅滩这边的鼠群,在半盏茶的工夫后,从叶片叠密的红火麻丛中,一个个露出了头。
然而,寻着甜味来的不只是这些老鼠,还有湿地下面的大蚂蚁!
一只蚂蚁发现了厚厚的糖线,就有一百只蚂蚁,然后是成百上千,直到将每一滴糖浆搬走——眨眼间的工夫,无数黑色的大蚂蚁顺着土坡往上爬来,然后井然有序地搭成一座黑桥,直通坡上面红火麻丛前面的糖线。
这厢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暗暗焦急,若是那些酒糟被蚂蚁吃掉,不但白费工夫,还失去了最后可供突围的凭借。
就在这时,红火麻丛里面的老鼠总算动了,一只体形较小的窸窸窣窣地钻出来,抖动着胡须凑近第一条糖线。当然,它必定也嗅到了糖线上沾满的蚂蚁。
这只老鼠是如何享受盛宴的,不得而知,只听到它发出了“吱吱”几声,后面躲在红火麻丛中的老鼠群,一窝蜂地窜了出来。
“乖乖,居然还有那么大的!”
阿姆掩住嘴,将惊呼声捂回嘴里。
大如脱兔一般的硕鼠,拖动着肥胖的身躯,寻着味道往第二条糖线的地方去了,在它旁边还有很多老鼠跑向第三条糖线……
“啪!”
“啪!”
“啪!”
……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红火麻丛前响成一片,是捕兽夹!
空出来第一条糖线的位置,在第二条和第三条糖线的附近,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捕兽夹。鼠群已经在刚刚见识过了这样的捕兽夹,那上面沾着甜甜的酒液,没有危险反而任它们舔食——因此不但不惧怕,反而欣喜若狂地往上冲。捕兽夹纷纷被触动,有一些大捕兽夹,原地跳起来半尺多高,钳住的老鼠血肉模糊。
这就造成了一连串反应:
来吃甜酒的大蚂蚁,身体太小,触动不了捕兽夹,在其间穿行自如。随着被捕兽夹钳死的老鼠越来越多,大蚂蚁嗅到了血肉的气息,又互相传递信息,纷至沓来,爬到死老鼠身上将其啃噬掉;个头小的老鼠,又被分尸,纷纷往蚂蚁窝里搬。然而,这些老鼠又是大蚂蚁的天敌,活着的老鼠发现了满地的猎物,又开始疯狂地捕食大蚂蚁……
弱小生命之间的相互残杀,一样充满着血腥与残酷。在乌袍子矮丛前的三人,此时此刻看得胆战心惊,阿姆更是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骇住了,止不住浑身发冷。
老鼠的尸体已经有很多,收到同伴错误信息的鼠群,却还在一刻不停地从鼠穴中钻出,朝着这格外新奇的浅滩过来。有不少体壮的老鼠又窜到了小坡下面的湿地。而那些本性凶悍的大蚂蚁不要命地往老鼠身上爬,拼死抵御这些侵占家园的敌人——这样一来,老鼠在享受蚂蚁大餐的同时,又被成堆的大蚂蚁活活咬死……
眼见着湿地上的老鼠不断倒下,又有新的补充上来,原本附着在溪流表面的蚂蚁开始纷纷往这边聚拢,很多地方都被空了出来。红火麻丛下面的湿地上,逐渐形成了一座座堆积着大蚂蚁的老鼠坟墓。
阿姆紧张地咬着手,突然欣喜地指向坡下一个位置:“快看,空出来了,空出来了!”
溪流的末端,已经逐渐显出了本来的面目,虽然还是漆色的,那是附着在水面上的一层火油,上面的大蚂蚁已经所剩无几了。
阿姆的这个动作,引得红火麻丛前的一只老鼠激灵了一下,然后竖起耳朵,睁着两只红色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阿姆。
一只是这样,它旁边的几只老鼠也跟着立起身子,朝这边看过来。
“跑——”沐晟低吼出声,三个人在那一瞬,撒腿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