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后,一干大臣来到了议政处。
依次是瑞王刘甫,尚书左仆射杜斯通,尚书右仆射李白垚,吏部尚书萧文睿,刑部尚书黄雍,户部尚书郑良,工部尚书田茂勋。
这七人掌控着大宁命脉,重臣中的重臣,咳嗽几声,整个大宁都要颤上几颤。
按理说退朝后,几人应该离开皇宫回到三省六部去办差,如今齐聚一堂,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他们是在等,等安西都护府的消息。
今日是郭熙奉旨离开碎叶城的日子,若是他敢抗旨,镇守西陲的四十万大军,便成了刺向大宁腰腹的一枚长枪。
谁敢轻视?
所以聚集在一起,方便随时发布政令军令,以应付任何风吹草动。
外面飘着细如牛毛的小雨,使得七人面色徒增几分阴晦。
瑞王悠然品着茶,目光放在连绵不绝的雨线,偶尔望一眼六人,双眸闪烁不定。
李白垚站在一张古画旁,负手而立,由于眼疾严重,只能凑近观摩。
杜斯通和萧文睿在纵横十九道摆开阵仗,杀的热火朝天。
黄雍双手入袖闭目养神。
郑良站在窗边欣赏雨景。
田茂勋摩挲着腰间紫底金丝白玉带,神色恬淡。
其他五人缄默不语,唯独两名年纪最大的老臣闹腾,萧文睿是出名的臭棋篓子,并且棋品差劲,落子便悔棋,这还不算,大袖一遮,将几枚对方棋子藏于袖口,下来下去,对方的棋子变得寥寥无几,大冢宰的袖袋倒是叮叮当当。
杜斯通的恩师,是有着棋仙人之称的秦夫子,无人可在棋盘与之为敌,杜斯通当年顶着国手的名头入职礼部,棋艺之高绝,冠绝大宁。
一个是大国手,一个是臭棋篓,靠着赖皮和偷子,从局势来看,竟然下的旗鼓相当。
传闻杜斯通的技艺,并不逊色秦夫子,棋风以细腻流畅着称,擅长布局和先发制人,已达“入神”境界,纵然被萧文睿偷去了十几枚白子,场面仍旧不落下风。
杜斯通落子后,捋着白须说道:“萧老,国子监开学已有几日了,监生可曾适应?”
话音未落,视线纷纷投来。
皇城就那么大点地方,一大早闹出的动静,到了傍晚满城皆知,何况是天潢贵胄的私塾国子监,更何况是李相儿子打了世子殿下,杜斯通敢当着李相和瑞王提这档子事,另外几名尚书不免生出看热闹心思,想看看杜相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萧文睿呵呵笑了一声,晃着脑袋说道:“国子监虽然隶属吏部,可我懒的过问,只是在开学时露了一面。至于监生是否适应,你得把国子祭酒那老头子喊来,当面问问,不过那老头嗜酒如命,天天喝的酩酊大醉,睡在哪都搞不清楚,不一定能答非所问。”
说话之余,又偷走了一枚棋子。
在座都是擅长庙堂玲珑的翘楚,尤其入仕一甲子之久的杜斯通和萧文睿,更是老而弥坚,二人随意指点一招半式,都够其余五人学半辈子。
杜斯通慢悠悠说道:“国子监里,都是诸位子侄,咱们做长辈的,自然要加以关注。对于诸位而言,做官易,当爹不易,谁家都是宝贝疙瘩,不打吧,气死你,打坏了,自个儿心疼,远不如当官从容,哎!其中分寸很难取舍。其实回头一想,再过几十年,儿子坐在咱们位置,还得指望他们来光耀门楣呢,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