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一个人是需要力气的,可我现在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我不恨你,谢先生,你不值得我去浪费这样的情绪。我现在活得很好,从前你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我才二十多岁,人生还有很长,不必辜负在你身上。”贺予笑笑,考究的衬衫底下透出幽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承蒙你的教诲,我已经醒了,现在再看当时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过分愚蠢的笑话。”
谢清呈安静地听着贺予所有锋芒毕露的言语。
他一直很沉和冷静,不会因为别人的尖牙利嘴就失了自己的气度。
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爱着的。
他爱着的人停了几秒,对他说:“至于初皇——我是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但谢先生也不必太自作多情了,我不说自然是有我的打算,那么珍贵的情报……得用什么才能从我这里交换?”
他的目光在谢清呈身上踅摸。
“初皇没准什么时候就可以派上大用场,告诉别人是蠢人作为,在我看来……”他轻笑一声,“我当然是要自己藏着,静待时机,然后慢慢地独享。”
“……”
“谢先生不会真的认为我会对段闻唯命是从吧?”
红绿灯换了,车子再次稳步启动。
谢清呈胸腔上似乎压着一块巨石,他靠在包裹性极好的真皮椅座上,眼睛望着前面的路:“所以你真的是和段闻在一条线上了。”
贺予淡道:“这辆车里有录音录像屏蔽系统,所有的话出我之口入君之耳,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你也无法取证,再一次把我卖给警方。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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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是又如何?”
谢清呈的心冷得就像冰窖一样:“贺予,段闻是个什么人你心里清楚,他利用完黄志龙,利用卫容,利用完了卫容,就开始物色下一个人。他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与他合谋?他的手上沾满鲜血,那其中甚至还有你生母的血。”
贺予:“如果是过去的我,确实不会愿意。”
车子转了个弯,按着导航提示行驶,目的地就快到了。
贺予的车速缓下来,他说:“但是过去的我已经死了。”
他朝谢清呈笑了一下:“是被我曾经最信赖的那个人害死的,他在我和另一个人之间,选择了保护另一个人。”
车子停了下来,贺予打开车门,示意谢清呈下车。
“到了,谢先生,停在车里你应该就方便进去了。”
谢清呈回过头来望着他,他其实很想和贺予说,我当时并不是因为想救陈慢而急于找到你,我是不希望你误入歧途才急于寻你。
可是现在无论说什么,在贺予听来,大概都像是毫无意义的争辩了。何况贺予也说了,现在的自己对于贺予而言什么也不是,连恨都不再有。
谢清呈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他讲什么,而贺予已经微微扬起了漆黑的眉。
“怎么,谢先生还要我送你进地库吗?”
“不用了。”谢清呈下了车,他站在车门外,车门即将关闭了,他说,“贺予。”
贺予抬眸看他。
谢清呈:“其实如果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了,又何必因为这件事,让你自己走到段闻那一边。”
贺予的脸色微微地沉了:“……”
“至于海战那一次,我很抱歉。”
“……”
“我知道你还活着之后,就一直想和你说这句话,但是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有回,我去你公司找你,也见不到你的面,我想你是不愿意再联系我了。今天终于有这个机会,我还是想当面向你道歉。贺予,我不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我看到了你别墅里的留书,我也知道了你的心脏里被段闻植入了不能泄露他秘密的芯片,当年在海上你什么都不能直说。”谢清呈道,“我全都知道了。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失望。”
他停了片刻,那只盲了眼,那只未盲的眼,望着贺予的眼睛。
“……贺予,那个芯片,现在还在吗?”他说着,近乎流露出了一些藏不住的哀伤和关切——那些,原本从来不属于谢清呈的软弱感情。
车内车外都很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