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决战,身为乙毗咄陆部的大可汗必定要亲临阵前,以鼓励士气,再说三十六部大小首领都带人马来了,他不能不亲主中军。
薛仁贵既然在人马上占着明显的劣势,那他倚仗的还有什么?阿史那欲谷猜到,对方极有可能以他最拿手的射技对自己下手。
这个念头叫他不寒而栗,幸好知已知彼,料敌在先了,那便有办法应对。
一旦亲临阵前,要让薛仁贵看花了眼、都分辨不清哪个是本大可汗。
薛礼的箭壶里可带不了十万支箭,有个二三十支箭也就了不得了!只要提防了薛全贵的箭,大戟让他随便抡。
阿史那欲谷自督碎叶城三万精兵向北进发,沿途不断有三十六部人马赶到汇合,声势不断壮大,先头人马离着唐军后队不到二十里。
处月部来了五百人,首领很踊跃。
上次天山牧总牧监带三百人一战干掉他五百青壮,这个仇一直没机会报。
他以一块饰满珍珠、玻璃、珊瑚的上等麻布遮身,袒露的肩头纹着一头黑牛,耳朵上戴着金环子,闪闪发光的,看着便与众不同。
踏实力部的八百人马也到了。
该部首领是个俟斤,白面,深目,高鼻,美髯和辫发上涂着麝香,金灿灿的王冠上装饰着红宝石、蓝宝石。
弩失毕部一千二百人,其首领叶护派头更足,不骑马,而是坐着八人抬的“狮子床”出征。他穿着锦袍,明显比处月部的首领尊贵,头上戴着一顶金花王冠,金冠上垂着鲜艳的璎珞,璎珞上边缀着琥珀。
谁都知道唐军只有三千人,令人忌惮的天山牧护牧队虽然又现身了,但只有三百人,而曾经领着他们出尽风头的天山牧总牧监,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林林总总的各部落头领们,把同唐军的这次大战,当做了展示本部落风采的大好机会。
房当部落的首领穿着鼻环,他一边行进,一边有手下推着炭炉车给他烤制鲜嫩的羊肉,一个女奴撕羊肉,一个女奴倒葡萄酒。手底下的上千人在行军路上载歌载舞。
按十对一的数量,碎叶城三万大军其实足够用,阿史那欲谷只是叫这些人来壮声势、让他们亲眼目睹碎叶城的完胜,然后对他惟命是从。
阿史那欲谷并不指望着他们这点人,但对各部首领极为尊重,联军的传令人邀请他们同碎叶城大可汗并驾齐驱,同在中军享受众星捧月的位置,首领们当然乐意了。
乙毗咄陆部的大纛之下,群王荟萃。
而阿史那欲谷在这些人当中低调的很,他身上穿着一件不开襟的青袍,肩上搭一块披巾,只在头顶的白毡帽正中间镶了一片金子。
薛仁贵,本汗叫你眼看花了也猜不着哪个才是本大汗!本汗防住了你的拿手锏,再好好跟你玩上一玩。
阿史那欲谷骑在马上问道,“唐军还往北走呢?有没有逃跑的迹象?”
探子报告,“回大汗,唐军仍在往北面那片沙丘移动,走得不快,看起来一点不像是要逃跑。”
……
唐军中,几员偏将已经有些急了,有人悄声请示薛礼,“薛将军,你看他们松松垮垮的,正有可乘之机,卑将请令带一千人突袭他一下,必有斩获!”
薛礼在马上扭身看了片刻,说道,“倪将军,不可。”
“将军,机不可失呀,兵法上讲,敌军士气已骄,放荡无虑,旌旗繁乱,我们以一击十,必能鼓舞我军士气。”
薛礼道,“不可,我们分出一千人击敌,即便真能损去他一万人,他还有数万,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如棍捅蜂,激他奋起了!而我们若因此自损了三五百人,则是伤了筋骨,必会影响战力和斗志。”
“可是……”
“再敢多说一个字扰乱军心,薛某先斩了你!”
偏将不敢吭声了,身后铺天盖地、黑压压的敌军紧紧追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