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回答。汪筱沁停下,有些奇怪,怎么没音了?
“饕餮你还在吗?”
“在。”
“那你怎么不理我?”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我是男还是女。”
眶堂一声,汪筱沁差点站不稳一头跌地,有些失笑的问道:“这还用思考?”
“当然。因为我不知道,所以当然要思考。”
“……”好象蛮有道理,汪筱沁有些无语的想到。
汪筱沁问,它呆板的回答。那有些漫长的山路,在一路的对话之中,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头。看着面前那陌生的村落与人群,她却没了以前的害怕与迷茫。从今往后,还能有人陪自己说上几句话。虽然是个奇怪的只能用意识交流的神兽,她就已经开心不已。先前的那些焦虑与沉闷,被这古怪的神兽的只字片语带走了大半,让她本是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晴朗了不少。以后,最起码不会孤单。
“呐,小饕,我叫汪筱沁哦。”
“不要叫我小饕,本尊叫饕餮。”
“小饕,你记住没记住?”
“……你以为本尊和你这种小幽鬼一般愚笨?不就是一个名字。汪筱沁,真难听。”
“哈哈。”久违的笑意如村边杂生的嫩草,在不经意的错眼之间,就已经丛生了整个春天。
自己最后一次真心的笑出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恍惚的想,如今如此生动的笑出来之后,竟恍若隔世一般陌生而新鲜。
当日子平淡而呆板到一如既往的时候,时间便是眨眼之间呼啸而过。有些时候,我们起先适应不了的变化,在多了许多淡然之后,便是一成不变的指针变化。变化过于微小,小到我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时间也是。
所以,十年光阴弹指一瞬,当年那瘦小而胆怯的小画皮,在如今,也是可以面不改色的剥下人皮,笑看他人纷扰,置身事外闲得清净。再也不是那轻易入戏的瘦弱女子,别人的繁华萧瑟,终究只是她手里一纸皮相,撕下来看,便只是她那森然交错的白骨辚辚。这三千浮生,十年光阴,都比不得她简单而执卓的一个梦想。千个任务之后,便可成人。只为了再生为人,她便甘愿为一画皮,承受那与己无关的戏剧起伏。
况且,自从青荷走后再未出现。意识里便有了饕餮这个来历不明的神兽帮忙(——其实就是监视)之后,汪筱沁的画皮生活,也不再那么单调而枯燥。虽然起先不得不屈服于这个自称神兽至尊的家伙,那难揠的赎罪生涯总算是多了许多的慰藉。
在它的监督之下,汪筱沁也的确守了作为一个画皮的本分,再也不会将任何个人情感夹杂进任务里面。至于那些难熬的赎罪,她也能慢慢适应。以前那娇弱不堪的画皮元力,在十年之中的历练里,慢慢的变的有些强大了几分。最起码,凡人对她的伤害,她几乎能完全承受下来,也不如以前那样受不得一丝伤害。
十年之中,两个不得不连接在一起的灵魂寄居在同一个白骨之中。画皮与饕餮这奇怪的组合在朝夕共处之间,竟意外的多了许多的默契与习惯。
而她做任务的每个月之中,那个自称饕餮的家伙都会消失上一天。而那天,便是每个月的十五——月夜思发作的日子。说来也奇怪,有了它之后,那刻骨铭心的寒热交加的痛苦再也没有侵袭过汪筱沁。她曾经也不解的问过饕餮,是否是因为它的消失,才是压制住月夜思的缘故。可每次,那只高傲的有些过分的神兽都会嗤之以鼻的道:“本尊消失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做,跟你中那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毒没有关系。”
“可我没有告诉你我中毒啊?!”汪筱沁眯了眼,有些贼气的笑着。
“……本尊与你灵魂连接,自然能知道你中毒……”高傲的声音已经有些底气不足。
“可你不是只能看见关于任务关于青荷的思维吗?这中毒,可是我的隐私哦~”狡黠的挤兑,她早就将这个骄傲的家伙的脾气摸了个透彻。
“……”干脆的沉默,这是它一贯说不过汪筱沁之后习惯性的选择。
汪筱沁偷偷的笑了笑,没再接着逗它,只是轻轻的在意识里说了声:“谢谢。”那个在意识深处沉浮的声音,清淡而婉转,让那个别扭而高傲的饕餮,都不由的有些窘迫。
“好了你还要偷懒到什么时候?快走啦!”大声的叫着,生怕自己的声音里被人听出什么一般,充斥着明显的掩饰意味。
汪筱沁笑了笑,转身妖娆间,身上的人皮就地滑落,如一件华美的裙裾,连落地都是安然而恬静的。她已经慢慢习惯,作为一个普通的看客承受这一切不属于自己的生活。当习惯之后,她反而贪恋上这若戏剧一般潮起潮落的千娇百媚。她轻轻扫了一眼地上铺开的血色人皮,骨手轻轻挥舞,一阵红光之中,人皮就逐渐饱满直到成为一具尸体。随意的收了手势,曾经走夜路都害怕的她,现在已经无谓于一场鲜血淋漓的自尽场面。将尸体做成自尽的样子,熟络的铺开一张幻化出的宣纸,写上遗言,便是任务结束的最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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