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却没力气去想后头那些,眼前的人,红尘和林旭都有点儿顾不过来。
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事情是他们提出的,他们就得解决。
红尘和林旭都不是那种推卸责任的人,此事他们觉得自己有责任,无论花费多么大的代价,也不管值得不值得,都要一管到底。
说起来,红尘觉得自己会养成这种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习惯,要去怪鬼谷先生。
上辈子她便是如此,从那位老先生身上学到了一些品质,曾经为了这种品质,似乎也吃了不知多少的苦头,但是,在那最难熬的日子里,在已经近乎绝望,好像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她生在世上,却什么都没有的那一段儿时日,她能心平气和地活着,能坚持下来,没有让自己崩溃,还是要感激鬼谷先生所教导的一切。
好像她在当时最后的生命里,每日还是把生活安排得很漂亮,只要身体允许,她就按部就班地读书,学习,写各种文章,绘画,甚至连自己跟自己下棋,也会很开心。
所以哪怕时至今日,似乎鬼谷先生那一套东西,并不是会让一个人活得更舒服的东西,她也认为,那是她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
“红尘,累了吗?”
“……不。”
红尘抬头看去,看到那些懵懂的,怅然的,麻木的面孔,也不觉有些忧虑。
这么多人,想安排好都极困难。
不光是他们发愁,那些负责的官差们也发愁,就是那些等着命运如何的老百姓,也愁得差点儿白了头。
几个户部派来照管的小吏,虽然不敢说出放任这些人去死的话,也不敢抱怨林旭他们多事,可心里都直打鼓。
这要是万一出点儿事儿,那他们可脱不了责任,丢掉一身官皮还算好的,一个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就这几个月,光是菜市口的人头就不知道落了几茬儿,好多人说那位万岁爷心地仁善,最是宽宏不过,可他们这些人可清楚,就是这个被人人称颂的宽宏大量的万岁爷,杀起人来从不手软,尤其是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已经死了一大批人,从达官贵族到他们这些小吏,莫名多出个罪名,悄无声息就被拖出去砍了脑袋,他们都被杀得胆寒。
上个月孙头儿自己退了下去,都没敢让他孙子接班,就怕撞到枪口上。
这位小吏却不知,宫里那位皇后娘娘偶尔还觉得万岁爷如今性子和软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杀伐果断。
“你说,安置得好吗?”
“难,不过也别怕,一些升斗小民罢了,难道还能捅破天去。”
话虽如此,几个小吏还是有点儿担忧。
这等小民寻常时候是犯不着放在心上,但真要闹出事儿来,那可就是大事。
去年也是这时候,山西那边大约是盘剥得严重了些,激起民乱,也就是千把人不到,就惊动了朝廷,后来民乱平息之后,万岁爷震怒,不知道多少权贵人家被抄家灭族呢。
“最好还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小吏叹了口气,半晌又道,“……要不然,我也辞了差事,先回家待几日再谋生路,就是不吃皇粮,我,我也……”
“拉倒吧,你要真敢丢了这身皮,恐怕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别看只是户部一小吏,可平日里不光油水足,还让人畏惧,只要披着这身皮,就保准没人敢欺负,要不凭着他们往日的嚣张劲儿,一旦失势,光是‘仇家’就让日子过不下去了。
“哎!”
世上就没有傻子,那等话也就说说罢了,但担心这点儿是绝对不假。
“要不咱提前做做准备,看看能不能找人再募捐一批物资出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房子什么的,能安置些人?”
“那顶什么事儿,你能弄到多少?”
两个人对坐发愁,然后就见不远处火光闪烁,林旭和红尘招呼一声,让队伍停下。
没多久,平缓的地面上就摆好了桌椅板凳,笔墨纸砚还有账册。
他们看得眼花,眼睁睁看着无数人从山下上山,然后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走到林旭面前,和他简单交谈两句,拿着张纸张,或者拿着本账册,过去招呼几句,带走一批懵懵懂懂的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