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爷又唠叨了几句,随后就吩咐孙无悔和王胖子带着陈策上客房休息去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待三个年轻人走后,灯火映照的内堂只剩下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杨二爷手中把玩着那鬼叫子印玺,镜片反射着灯光的余晖,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院儿中假山却是有些迷离起来,思绪不知飞往何方。
霍老爷子在下首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身边一层云烟环绕好似仙境老翁,看起来那么不问世事仙风道骨,只是他嘴角急促的小动作却出卖了他刻意隐瞒的急促。
今夜的鬼叫子不知为何没有上门,寂静的夜色下,虫鸣混杂着偶尔的蛙叫,内堂的两人都沉寂着想着自己的事儿,一副夏亦悠然的场景。
“你这样做,真的好吗?”良久,霍老爷子幽幽的话语打破了这丝宁静,他的眼睛都没有看向上首的杨二爷,好像在问一件很随意的事儿。
“不是好不好的事儿,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杨二爷微微抬起头,镜片下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又回来了,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杨邺,我们都是五十多年的老伙计了,说真的,我舍不得。”霍老爷子微微闭着双眼,干枯得像老茄子似的嘴唇猛吸了口旱烟,悠悠吐出,语气中带着一丝真挚。
“我也舍不得。”杨二爷目光转移,眼神悠悠地看着霍老爷子吞云吐雾,没气没力地答道:“有些事儿啊,总要有人去做;有些仇啊,总要有人去报;有些坎儿啊,总要有人去拉一把。”
客房里,陈策睡在靠窗的单人床上,中间是鼾声如雷的王胖子,像个海星似的躺在凉席上,一个小肚囊微微凸起盖了张小薄单,随着鼾声忽上忽下;王胖子另一边则是侧睡着的孙无悔,只是陈策有些奇怪,这家伙睡觉都抱着自己的黑匣子。
没错,他们三人睡的一个房间,陈策不知杨二爷他们什么意思,反正他是觉得自己被绑架了,而且还是被绑架了还得帮着数钱干活儿那种。
哎,谁让他为了钱跑去盗那个古墓墓呢,九死一生躲过了八个血粽子和鬼叫子,却特娘的在这种地方被人捉住了;本来只是为了不牵连青山村和家人,冒充那个倒霉蛋,结果居然误打误撞的被人家认为自己真的是搬山传人。
这剧情下去,简直是一处冒牌王子啊!
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陈策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因为旁边那胖子的鼾声还是因为这两天离奇的遭遇,总之,陈策失眠了。
思绪不知不觉飞到了青山村,不知道妹妹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自己都来洛阳了,那鬼叫子应该不会再上老家的门了;也不知道小六怎么样了,有没有乖乖的吃东西,千万别又在泥土院儿里打他娘的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遭巨鼠了。
自己这一次被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潜逃出去,哎~
隔壁的王胖子忽然不打鼾了,动了动壮硕的身子,像条菜板上的肥鱼似的扭着,随后又是鼾声如雷,陈策都担心天花板上那悬悠悠的吊扇会不会被震下来砸到他们。
陈策叹了口气,看了眼纱窗外漆黑的夜,静下心来慢慢闭上了眼帘。
今日的遭遇耗费了陈策不少心神,静下心后疲惫很快袭神,全身经骨也松懈下来,渐渐地忽视了身边如雷的鼾声,缓缓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身处一片金黄色的海洋里,不过那金黄色并不是黄金,而是树叶,满天的金色树叶飘飘洒洒从天而降,地上也铺了厚厚地一层金色叶子,他伸出手抓住了一片叶子,那是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可现在不是才初夏吗?怎么就那么金灿了?
一颗一颗纤细如臂的银杏树环绕四周,像是迷宫般将陈策团团围住,置身于此中的他漫无目的地在银杏林中游走着,四顾着,茫然着。
他没有意识到这是梦,只是随心而动,却怎么也走不出银杏林,天地间一片金灿带着秋闲意境,放松着他的心神。
忽然,他感觉身上一重,像是被什么压着胸口般,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了厚重的眼皮。
昏暗的视野里,一张苍白的小脸似乎带着晶莹的光彩,映入他的眼帘;苍白如玉的皮肤,轮廓深邃,小下巴尖尖的,鼻梁高挺,鼻头还微微翘着,秋水盈盈的大眼睛里,不停地荡着涟漪,既有好奇,又有喜悦。
落入人间的精灵----陈策心中忽然闪过这一句话。
恍惚间看过去,好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嗯?正趴在我胸口?好多头发,长长的,黑黑的,像瀑布般散落在自己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