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的回答好像有些无礼,至少不像以前那样对皇帝那样谦恭了。
永乐不以为意,继续笑道:“恐怕还是你到都察院呆久了,也学会了风闻言事,不看事实,什么都靠主观臆测。”
方孝孺肃然答道:“风闻言事是太祖皇帝陛下赋予御史们的神圣职责。头可断,血可流,直言进谏的职责不可丢。”
永乐也没有被方孝孺的义正辞严所迷惑。世界上的两面人他看了海了去了,好多人都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是结果呢……
他开始变脸,说道:
“正学先生,朕本来想讨论交趾善后之事。既然你纠缠着御史职责不放,朕今天就牺牲牺牲所有大臣的时间就和你理论理论。”
“你们都察院的那几个御史,不是嫌张辅搞的不行吗?当年张辅他们豆腐还没磨完,你们就急着卸磨杀驴。”
“明日,你们都察院曾经参与弹劾张辅的那几个家伙,就和练子宁一起,到广西都司韩观军前效力,收复交趾。让天下人看看,朕的御史们不仅能风闻言事,还可以远赴万里杀敌,牛逼得很。”
“等你们凯旋之时,朕不仅要给你们接风洗尘,还要向天下下罪己诏,为你们正名。否则,你们都察院可以关门了,朕刚好准备在那里养几头猪,过年时杀了吃。”
看着方孝孺慢慢端出了传说中的御史不死不休的死磕气势来,永乐的战斗激情也在一步步地被激起,话里自然也多了些怒气,心里也多了一些乐趣。
几个御史听了,一下子八魄去了七魄,怪不得皇帝突然通知他们参加小朝,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方孝孺见永乐动了怒,觉得对方慢慢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心下有些得意。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他顿时信心大增,决定继续死磕下去,说道:“陛下还是在翻旧账。骏马日行千里,耕田不如年。御史虽然能犯颜直谏,却不会上阵杀敌。陛下如此为难御史,就不怕群臣议论,天下人笑话吗?”
永乐也继续变脸,加大嗓门,霸道地回应道:“朕自从之国辽东以来,一向特立独行,虽千万人吾往矣,何惧几只苍蝇嗡嗡叫!”
永乐皇帝动怒,整个朝堂,甚至整个大殿似乎都在颤抖。
方孝孺毫不畏惧,也大声回顶:“身为御史,犯颜直谏,死得其所,也是臣的使命。”
永乐这时突然转变了思路,没有继续暴走,而是冷冷一笑:“你他妈的就是一条会读四书五经的疯狗。”
听皇帝爆了一句粗口,方孝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何曾有皇帝敢骂大儒?真是士可杀不可辱!
大殿上曾经受到方孝孺打击的宗室个个心花怒放,比在秦淮河点了个花魁还爽。有的憋不住,甚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永乐没有理会这些花絮,只是继续说道:“朕还有好多国事要决断,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工部尚书何在?”
工部尚书陈迪立马战战兢兢站了出来,正要为方孝孺帮腔,永乐却不想给他半点开口的机会。
只听他又是一声怒喝:“工部尚书陈迪坐视黄河、运河失修,严重失职,着廷杖三十,逐出朝堂,永不叙用。”
毕竟皇帝是一把手的祖宗,在朝堂上有一霸手的超然地位,只是不是傻子、不是哑巴,垄断话语权轻而易举。
方孝孺立即嚷道:“陛下这是对建文旧臣怀恨在心,巧立名目,挟私报复。”
陈迪是方孝孺推荐给建文的削藩旧臣,政绩确实差了些,永乐突然对陈迪发难,也是找准了突破口。
但是一损俱损,方孝孺只能努力装出带头大哥的范儿来,作螳臂挡车之举。只是他此举不仅失去了昔日的谦谦君子范,也进一步坐实了他结党营私的嫌疑。
永乐又是冬天吃雪打哈哈,一声冷笑:“报复?建文落难时,还是朕将建文收留到南洋的。朕连建文都懒得理,还对你们几条咸鱼烂乱虾怀恨在心?别以为屎壳郎爬到粪堆上,就能高看自己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