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赐的糕点,你为何不吃?”楚瀛飞捏住凌菡的下巴,目光却落在她提着的琉璃灯笼上,漆黑的瞳仁陷进那簇幽柔的火焰中,好似地狱的暝火。
凌菡并未感到恐惧,至少表面上如此,楚瀛飞显然不满意她的从容,将她更紧地箍进怀里。
“我怕你又叫我吐出来。”凌菡黛眉紧簇,只觉楚瀛飞温热的气息中似乎夹杂着一缕怪异的香味,她难受地透不过气来,下意识地伸手乱推。
哐当一声,琉璃灯笼掉落,凌菡捂住胸口急促地呼吸,惨白的脸庞在浓墨般的夜色下愈加凄惶痛苦,但楚瀛飞仍不打算放过她:“很好,你如今也学会说谎了,我就让你说个够。”
“你明天一早就乖乖给我去东宫,叩谢太子妃的赏赐。”
凌菡难受地说不了话,只虚弱地点了几下头。
“装什么娇弱,你身子不是已经调好了吗。”楚瀛飞皱着眉,拽起蹲在地上的凌菡,一只手扼住她的手腕,大拇指在脉搏处按了一按,旋即便将手甩开了。
凌菡被甩得一个趔趄,好在旁边有棵树拦着,才没有摔倒。她正扶着树干想把气喘匀,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叫。
“啊!走开,别过来!”
怎么也没想到,惊声叫喊的人竟然是楚瀛飞。原来方才琉璃灯笼掉落在地,火焰顺着灯油继续燃烧,蔓延到了他的袍角,现下衣袍后摆已是一片火光。
“走开、走开……”楚瀛飞俊逸的脸庞血色全无,冷冽的双眼已被恐惧填满,整个人好似陷入梦魇一般,完全丧失了理智,只知道胡乱叫嚷和逃窜。
“快停下!”凌菡喊道,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裳,跑过去抽打楚瀛飞的后背,还好火势不大,没一会儿就被扑灭了,但那墨蓝锦袍上已是一片焦黑。
凌菡松了口气,却被烟火味呛得一阵咳嗽,只得继续用力呼吸。
火光一灭,楚瀛飞的神思便清醒了。天生惧火,这是他最绝私的秘密,世上唯有几个人知晓,而今夜,又多了一个。不过他倒没想着灭口,而是在侍卫赶来之前,抓起凌菡,匆匆回了书斋。
“明日的事别给我忘了。”楚瀛飞捏着凌菡的肩,将她按在廊柱上,逼视她的眼睛:“今夜的事,则给我忘的干干净净。其实,我这么阴险,根本不用提醒,你就该知道后果。”
次日,凌菡起了个早,换了件葱青色的绸裙,又将那杂乱的青丝梳理了一番,用银簪在断发处遮上浅紫色的巾帼,其余的长发则用紫色绢带松松一系,小小的铜镜上,便映出了秀逸冶丽的女子。
她已无心装扮多年,可是既猜到今日宴请的宾客是谁,便不想太过狼狈。
“太子妃去凤栖宫给皇后娘娘问安了,还要陪着用早膳、逛花园,哪会这么早回来,你且等着吧。”上官蓉的一个侍女盯了凌菡一眼,似乎对她有敌意一般,命她在阶沿好生等着。
她在冷风里站了一个多时辰,实在坚持不住,遂悄悄踏上石阶,缩在廊下避风。
“呵,好可怜的小猫,怎么藏在这里。”不等凌菡抬头,一件温暖的鹤氅已经覆在了她的身上。
“殿下这样、成何体统。”上官蓉娇软的声音止不住的冤郁。
“在我看来,成日把体统礼数挂在嘴边的人,根本就是别有居心。”楚溟飞嗤声道,又吩咐一旁的宫女:“带她下去喝碗热汤,歇息一会,我们入席后再请她来。”
“殿下,您这样随心所欲,迟早会惹出祸端来的。就因为您如此任性,我们东宫的声名才、”上官蓉哽咽着,可惜婉转娇喉能让冷漠的楚瀛飞愁肠寸结,却唤不起冷淡的楚溟飞丝毫怜惜。
“怎么,依太子妃而言,善待弱小反倒是坏事?怪道你的名声这般好呢。”楚溟飞嗤笑着,示意宫女将凌菡搀走后,自己才转身离去。
那宫女把凌菡扶到膳房的小间,盛了碗热粥便出去了。
“太子这程的脾气是越发古怪了,再这样下去咱们东宫、”
“小声点,别让外人听见。”
“听见什么,我早在粥里放了昏迷散。太子妃吩咐的,让她赶不上宴席,等会好当众受罚。”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玩一个侍婢取乐,你说太子心情不好就罢了,太子妃也跟着起什么哄。”
“谁说不是,皇上本就倚重三皇子,为了将他留在宫里不去封地,迟迟不肯封王,如今他又灭了殷国,凯旋而归,朝臣早就议论纷纷,担心太子失宠于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