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脚步,对顾平生说:“顾老师就送到这儿吧,很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她想起他刚才说换灯泡,马上又补了一句,“我明天会买几个灯泡回来,找隔壁邻居帮忙换上就可以,不用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他的眼睛里映着五楼的灯光,只是笑著说:“没关系,我明天也没什么事情。”
忽然,楼上传来很轻的声响。童言下意识抬头,顾平生也顺着她的动作,看向五楼。
有个人影就靠在墙边,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们。
眉眼没变,就连等待的位置,都没有变。
以前他也是这样。总喜欢站在这里,给她惊喜。
那时他们爱的并不辛苦,除了要躲避学校老师的虎视眈眈,几乎所有记忆都是甜蜜的。当时在学校最盛传的早恋故事就是自己和他。
高中部的重点培养对象,初中部最让人头疼的学生。
最经常见到的景象,就是学校布告栏左边是她竞赛获奖的喜讯,右边是他打架的处分告示……开始他总在校门口等她,后来成绩太差没考上本校高中,他就每天放学骑很远的路,来这里看她。
“童童。”他终于开了口,叫她的名字。
每个人都叫她言言,惟独他觉得自己该特别一些。
童言像是被惊醒,无措地看了眼顾平生:“顾老师,再见。”
顾平生笑了笑:“明天见。”
说完,转身下了楼。
童言在楼下渐远去的脚步声中,鼓起勇气走上楼,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安静的让人不安。
最后,她只好不痛不痒地问他:“秋天还穿短袖,你不冷吗?”
那一瞬他似乎想说很多话,却因为她轻松的一句招呼,眉眼很快舒展开来:“不冷,生日快乐。”他递出个银色的盒子。
她没有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过节家里发了太多的东西,我就开车给你奶奶送来几箱,”他说,仍旧举着那个盒子,“二十岁生日准备怎么过?”
这个问题,到最后他走了,她都没有回答他。
进门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了,客厅的台灯还亮着,是为她留的。
本就不大的地方,果然放了七八个纸箱子。
她借着灯光,一个个辨认箱子上的图案,有水果饮料,也有蔬菜。这个楼没有电梯,应该都是他一个人抱上来的,她拿出剪刀,一箱箱拆开,把所有东西都归类放好,眼前甚至能浮现出他一趟趟抱着箱子上楼的样子。
曾经多懒的一个人,也变得这么爱劳动了。
最后所有都收好,还剩了四箱饮料。
她拆开一箱的胶带,拿出一罐雪碧,坐在地上,啪地一声拽开了拉环。
不冰的雪碧,喝起来并不是那么爽口。
喉咙反倒因为甜腻的液体,变得有些酸涩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明明笑著说再见,却像是当初哭得不行的时候,一样的声音。
她忘不掉,他那天晚上坐在马路边,哭得像个几岁的孩子,可还是反复不停地说童童你不要去上海。公交车站所有人都回头看,不管大人小孩,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估计谁也没见过一个大男孩能哭成这个样子。
而自己在他身前半蹲着,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童言喝了半罐雪碧,发现脸上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