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鬼的山寨里,刚包扎好伤口的唐鬼懒洋洋地躺在虎皮上,歪着脑袋若有所思,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坐起身来。
“我的衣裳呢?”
脱下来的血衣被手下的山匪拿走了,唐鬼目光扫视,四处搜罗一圈儿却没发现衣服在哪儿。
“回大当家的,被拿去洗了。”
唐鬼山寨里没有女人,男人嘛,说起做家务活儿,多少事喜欢躲懒的,就连唐鬼这当家人的衣服也懒得洗,为了这事情,唐鬼没少抽他们,可谁知今天居然有人这么积极起来,不免让唐鬼十分狐疑,皱着眉头道:“谁拿去洗了?”
围在阎罗殿里的山匪中,不知是谁回了一句道:“好像是军师。”
果不其然!唐鬼一拍大腿道:“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后院的水井旁,盲丞正在唐鬼的衣裳中摸索着,手里很快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是裹在衣裳之中的脊兽,虽然只剩下半个,但仍能摸出来是负屃的形状,瞎子那张微翘的小嘴立马咧开,笑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将负屃揣进怀里之后,盲丞起身,将衣裳随手扔在一边,对着随行的山匪道:“给大当家的洗洗吧,随便洗洗就行,他不讲究的。”
盲丞揣着负屃的脊兽并未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从安置齐孤鸿的房间前面绕了一圈,他停在房门口,对着守在门边的两名山匪道:“他要是醒了,别直接告诉大当家的,先叫我。”
“是。”
山匪回答得很是干脆痛快,但盲丞却叹了一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山匪不免好奇地追问。
“军师叹的什么气?”
“我叹的?”盲丞意味深长,摇头苦笑道:“是天机。”
盲丞知道有很多人羡慕自己能洞晓天机,可盲丞也知道,那些人绝不可能明白自己的痛苦。
知天机有什么好?反正,就算知道了也是无力回天,盲丞难过,他觉得,明知是不归路却只能顺着绝路往下走反倒不如不知道。
他早已看惯了他人的生,也看腻了他人的死,他不想知道,知道了却无能为力,太痛苦了。
盲丞回房后并没睡,他坐在窗边,从他的窗口探出去,正好能看到齐孤鸿住着的房间,瞎子眼不可见,目光却始终凝视着齐孤鸿房间的方向,直到两盏灯笼着橘红色的火光缓缓逼近齐孤鸿的房间,最终推门进去,瞎子听着那脚步声,这才苦笑一声,摇头起身上床。
看来命运果然是改不了。
唐鬼迈入齐孤鸿房门时,眉头不禁皱了皱,房门口守门的山匪早已经靠在门边睡得像死猪,因为知道这山寨太安全,所以并无半点警惕,而这房间里阴沉厚重的黑暗也让唐鬼想要骂娘,他唐鬼难道是穷得买不起蜡烛了?周围这么黑,他压根儿看不清齐孤鸿的脸。
即便有两盏灯火,唐鬼的眼前却仍旧是一片模糊,他凭着感觉凑到了齐孤鸿的床边,火光探到了齐孤鸿鼻尖儿时,他这才终于看清楚了齐孤鸿的脸。
当年两人一起念私塾的时候,齐孤鸿总是在课堂上打瞌睡,而且每次都睡得格外香甜,深眠的面容格外安详平静,故而总是引得先生分外恼怒。
但是,估计齐孤鸿这辈子都不会睡得那么安心了,此时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睫毛不停眨动,指尖儿也在微微抽搐,不知是什么样的噩梦钻进了他的脑海,令齐孤鸿的表情看起来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