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儿~~”
“馄饨喂……开锅!”
“新出屉儿来,这包儿热的咧……”
……
北京城,前门大街西侧,廊房四条。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人听得心痒痒;满大街的各色飘招能晃花了人的眼;宽逾两丈的大街两侧挤满了各种小买卖摊儿;街上摩肩擦踵满是人,三十多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胖乎乎的大婶、二十郎当踱着方步摇着扇子自我感觉良好的年轻秀才、十七八岁吊眉斜眼晃着肩膀走路的小青皮、十二三岁举着炸糕边走边吃的半大丫头、八*九岁扎着冲天辫一群群一伙伙的小屁孩……好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螃蟹注:廊房四条,就是后世著名的大栅栏)
人群中走来一位眉眼很秀气的年轻秀才,一身月白长衫,既不像其他秀才那样一步三摇,手里也没有装逼道具扇子,背着手左顾右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甚是从容自若。
和他比起来,他身后那三个随从模样的人就很不堪了:那俩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小孩大睁着双眼看不够似的四处乱瞅,手里抓着冰糖葫芦也顾不得吃,半张着的嘴里分明有亮晶晶的口水拉成了一条线却混不自知;而那位身材魁梧、满脸浓密的大胡子的中年人,却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低头缩肩臊眉耷眼,似乎见谁都矮一头。
那年轻秀才不用说便是楚凡了,这次进京他只带了赵海和豆豆以及新招的一个叫小满的小家伙当护卫——好歹是在天子脚下,怎么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而且又不敢带鲁密铳,人再多也没用。
注意到身边那些半大丫头瞧着自己这一行人抿嘴偷笑,楚凡扭头一看,气坏了。
“豆豆!小满!赶紧把嘴擦擦!……冰糖葫芦都要化了!……我说赵叔,至于吗?不就是进个北京城,瞧吧你吓得那样!”
那俩小孩儿还罢了,赵海赶紧连连摆手,“公子,小声点儿小声点儿……这可是皇帝老儿的家,声音大了别把俺们给逮了!”
“噗嗤~~”楚凡侧后方传来一声嗤笑,不用问,这肯定是在张家湾雇的那位赶驴车的小伙计——既是要进京看老师和师兄,礼物当然少不了,大小箱子装了四五个,没辆驴车可不成。
眼瞅着楚凡望向了自己,那小伙计赶紧收声,他很清楚这位爷看着年纪不大,手面可是相当阔绰。刚才路过珠市口的时候,进店买货那架势差点没把小伙计下巴给惊掉喽——那哪是买珠宝呀,跟买大白菜似的!
“爷,您瞅瞅,这就是四九城儿头一份儿的……爆肚冯!嘿!您是不知道,那叫一个脆呐!”为了化解尴尬,小伙计赶紧恢复自己饶舌的本色,指着路边那些特色小吃给楚凡介绍起来,“喏,这是泥人张,那手艺简直绝啦……甭管多小的泥人儿,那眉眼都捣鼓得清清楚楚的……”
楚凡见他识趣,也就不再计较他嘲笑赵海的事儿了,兴致勃勃一路走一路买那些小玩意儿,不一会儿,豆豆他们手上就多了不少包袱,什么泥人儿啦、风车啦、空竹啦……
逛到正午,楚凡挑了家门脸看着不大,但感觉很是精巧的饭馆走了进去,却得到了那小伙计一叠声的奉承,“不是我说,爷您眼可真毒!……这家醉仙坊在咱北京城那可是鼎鼎有名!……满北京城打听打听,要说这蛤蟆鲍鱼、鹿茸三珍,还有这醉虾、铁狮子头,醉仙坊要说是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手艺好,就招人待见,院部里各位大人都爱往这儿凑……”
他还没唠叨完呢,醉仙坊的小二又迎上来了,一边从小伙计手里接过驴车缰绳,一边笑吟吟的招呼道,“哟!您这是老没上咱醉仙坊来了吧?里面请……老客儿五位,接着呐!”
进了店门,又有小二点头哈腰笑着往里让,热情地让楚凡怪不好意思的,扔了块二钱的银角子给他道,“你们这儿有什么拿手菜,看着上。”
那小二见楚凡出手就是二钱银子,兴奋地满脸红光,这一嗓子吼得,差点儿没把楚凡耳膜震破了,“谢赏了您呐!……您请安坐,立马就得!”
不一会儿,各色菜品便流水般送了上来,楚凡一看,果然有什么蛤蟆鲍鱼、鹿茸三珍以及铁狮子头,只没见着醉虾,一问那小二,说是时节不对,没虾。
几个人刚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呢,就听门口又传来了吆喝声“老客一位,接着呐!”
楚凡往门口定睛一看,进来这位,高鼻深目,淡蓝眼眸,却不是西的沙是谁?
楚凡还没来得及招呼他,西的沙却已经看到楚凡了,先是一愣,继而认了出来,满脸笑容张开双臂朝楚凡走来,“哦,你是楚……亦仙?孙大人的师弟!……你怎么来北京啦?”还是那口怪怪的官话。
两人行完西式拥抱礼,楚凡把西的沙让到了身边坐下,这才把自己进京看望老师和师兄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来得太不巧了,孙大人五天前刚走,”西的沙也不客气,坐下就夹了块鲍鱼扔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新任的蓟辽总督袁大人亲自点了孙大人,他回宁远了。”
“唉!……那家师徐上海呢?”听说和孙元华擦肩而过,楚凡有些失落,马上又问起了徐光启——徐光启是上海县人,这个时代称呼台阁高官们都称其籍贯为尊。
“徐大人仍在礼部呀,现任右侍郎,”西的沙其他人不知道,同为教友的徐光启当然是清楚的,“他在北京就住在西直门外洋景儿胡同,吃完饭我带你去。”(螃蟹注:洋景儿胡同是杜撰的,特此声明,额,那啥,醉仙坊也是杜撰的)
他呼噜呼噜开始大快朵颐,楚凡却陷入了沉思。
这次进京,除了看望徐孙二人外,楚凡还有个重要而急迫的事情要请孙元华帮忙,可现在孙元华却已远赴宁远,而徐光启又是礼部的官儿,估计在兵部插不上手。
这可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