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絮的视线落在轻影紧攥的十指上,已然看出了她沉静外表下的心慌。他没有说话,就着碗舀了一勺温热的汤药送到她嘴边,良久,道:“有些人总是明知故问。”
他心中有她,如此显而易见。
先前在谪仙居,在归来客栈,他都明里暗里向她表明过心意,她却总是躲躲闪闪,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
他起初不知她为何顾虑,只是无可奈何地答应她,会等她将心房向自己敞开。如今知晓了她是程家之后,肩负使命,所有的困惑便都迎刃而解了。
他理解了她为何优柔寡断、浑身带刺,她以女侠自称,一人仗剑行天涯,却不知如何与人同行。
她就像开在悬崖峭壁中的小花,浑身迸发着一股涅盘重生的力量,坚韧、明媚。
如此可爱,却又如此让人心疼。
“我的意思是”轻影抿了抿淡色的唇瓣,眼眸清澈,强作镇定道:“今日能成功截回陆姑娘这一关键证人,多亏了殿下反应迅捷,殿下今日也救了我一命,殿下这样好的人,日后定然能受万民盛赞。”
“少给我戴高帽。”李南絮垂眼示意了一下药碗:“再不喝,药就凉了。”
轻影向来都是自个儿照顾自个儿,没有任何娇生惯养的习惯,更不适应被人喂,忙一把抢过药碗,鼻子一捏,仰头一饮而尽。
而后将空碗塞回李南絮手中,苦得她皱眉吐舌,却仍笑得灿烂:“喝完了,这就睡觉。”
李南絮望着她唇瓣上湿淋淋的水光,眸色微微一沉,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谪仙居被她打晕的那一日……他醒来后下楼,女店家提醒他,他的唇角有一抹胭脂红。
他那日的心情本已沉至谷底,甚至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中,却因着这句提醒,忽然间觉得如沐春光。
他是笑着从谪仙居跑出去的,漫天大雪,他却心中温热。
这丫头明着只知道躲,暗地里却会亲自己。
那她便不是对自己全然无意。
后来再度送锦禾北上,他快马加鞭,赶得如同在行军,锦禾遇害他一方面心痛,却又有丝丝窃喜,他不用再花三五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去北境了,他可以找机会下陵州,与她汇合。
他想问问她,为何要逃……
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越过床幔,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唇,拭去那莹润的令人遐想的水光:“轻影,这次回京,我会请一道圣旨。”
轻影怔了怔,几乎是同时,她在他温柔的注视中,猜到了他要请的旨是何。
不知是药太苦了上头,还是灯影颤动摇曳了她的心旌,轻影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如被火苗烧过,热意从唇瓣蔓延至四肢百骸,手心里不自觉沁出了一层汗。
“殿下此番回京也算作立功,陛下定然会下旨封赏。”她只能掩饰地拉过棉被,将通红的脸埋入黑暗中:“殿下,我这便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李南絮未再说什么,替她掖好被褥,在她身侧站了会儿,起身朝外,掩紧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