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晒得人脑壳发昏,薛青梅却觉得一股阴寒从后背升起,冻得她骨子里都生疼。
邱家院子里此刻人声鼎沸,除黄寿四人外,站满了各家各户来看热闹的乡亲邻友。李氏暗地里差人去地里喊邱家父子。此时汪氏双手叉着腰,横眉竖目地瞪着那黄寿,一声嗤笑,“好一个居心叵测的狗奴才,我家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分守己那是出了名的。叫我不要为难你?你这是想干什么呢?强抢良家女子呢?你这话里明里暗里污蔑我家娘子,你这是存了什么心啊?啊!我汪小春是什么性子什么脾气杨梅村哪家哪户谁不清楚?我倒要听听看,逼迫良家女子为妾算哪门子秦晋之好!”
汪氏的强势霸气十里闻名,杨梅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再说邱老太爷在村里德高望重,更是出了名的大善人,邱家两父子重情义讲道理更是有目共睹的。再说薛青梅,大伙儿虽没见过几面,但人家小娘子来外祖家几月,确实是安分守己,平日里很少出门。被汪氏这番话一挑白,方才被黄寿误导的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一时人心又往汪氏这边倒了过来。
黄寿没料到汪氏这么难搞,口舌子比他还厉害,登时动了气,但到底还顾忌着自己来的目地。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脸上却笑容更甚,“邱嫂子所言极是,是小的说错了。你是薛娘子的舅母,自然关爱侄女。只不过我家老爷确确实实是诚心诚意想求娶你们家娘子,我们老爷说了,一切都按照正室的规矩礼仪办,虽说名义上是妾,但在府中却享有正妻的待遇。将来生了孩子也挂在嫡系上。
况且,今日老爷吩咐小的,二十两黄金只是小定之礼,另外还有绫罗绸缎八匹,给嫂子大哥们做几件衣裳穿穿。薛娘子虽然曾许过人,但我们老爷却不在意,邱嫂子你想想,像我们老爷这样的人家这海宁城也找不到几户啊,难得我们老爷还对娘子一片真心。娘子入府后,哪会没有好日子过?”
说完,黄寿给后面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抬箱子的小厮顿时利落地打开箱盖,顿时,几匹花纹精致质量上层的绸缎布匹露了出来,那花色那质地,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穿的绫罗锦缎!这李家真是大手笔啊,众人一片哗然,看向汪氏及邱家其他人的视线中顿时充满了各种羡慕嫉妒眼红。
那几匹缎子也闪到了汪氏的眼,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女人都爱美,谁不喜锦衣玉食。可汪氏只觉得脸颊热热的,臊得慌!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什么意思呢?当着众多父老乡亲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地要她卖侄女,难道她汪氏难道看上去那么见钱眼开吗?
一股怒火狂涌而去,她一手叉腰,指着那黄寿就骂了起来,“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嫁入李府吃香喝辣,你能做得了主?狗仗人势的东西,甭在这里说大话,老娘不吃这一套。一点小恩小惠就拿出来炫耀,想逼要我卖侄女吗?回去告诉你老爷,我家娘子不做妾,让他趁早死了这个心思。有本事就休了家里的恶婆娘,大红花轿抬我家娘子进门!”
这一通话出,四周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哄笑,这李富贵惧内谁不知晓,当初李富贵可是花了大工夫才取了海宁钱家闺女进门,没想到进门三日新娘子就变成了母夜叉。而且钱家是海宁著名富商,若不是有了夫人娘家的依仗,他李富贵哪有今日?所以,要李富贵休妻,那是绝对没可能的。
“你——你——你——”黄寿气得脸色通红,那干瘦地身体抖得跟豆芽似的,手指着汪氏你你你地吐了三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汪氏圆眼一瞪,“别你你你了,快带着你的人和东西走吧。”
黄寿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汪氏结巴了半响,脸色红了黑黑了白白了青的,最后硬是把那口气咽下去了。黄寿眼珠子一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妇人之见,简直冥顽不灵!这样吧,邱婶子你让你家娘子出来见一面,这事关她终身大事,不如让我亲自问问她的意愿?既然你是舅妈做不了主,但感情之事总是出人意料,也许你家娘子会答应呢?”
“想得美。”汪氏冷冷一笑,“黄管家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个混账东西,竟还敢往梅子身上泼脏水。
黄寿脸上闪过狡诈,紧逼而上,“邱嫂子,这杨梅村不是上华京都,黄花闺女满村跑的地方,没有那么多规矩。邱嫂子,让薛娘子出来一见,不会有什么影响。莫不是,邱嫂子你在害怕什么?”
汪氏简直两眼冒火,“混账!你有本事再说一次试试看?滚出去!否则,老娘把你打出去!”
“邱嫂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黄寿彻底怒了,他可是李府大管家,平日里府里大大小小哪个不要看他面子?今日居然被一个无知妇孺骂混账,忍无可忍!反正老爷已经下了令,就算是绑着也要弄回去,有什么麻烦他挡着!反正天塌了又老爷顶着,黄寿凶相毕露,索性一条道走到黑了,“我们老爷看得上你家娘子那是天大的福分,我要问的是你家娘子,你又不是她亲娘,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干涉。今日老子奉命前来,你给也得见,不给也得见,来人啊,给我进去寻人,我要亲口代老爷向那薛娘子提亲……”
“谁敢——”一道苍老微哑的怒喝声响起。
众人一惊,然后就看见邱老太爷拄着拐杖一脸怒意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进老子家里抢人?无法无天了,当老子死人吗?”
围观乡亲们顿时醒悟过来,拉得拉劝的劝,一股子涌向汪氏和黄寿中间,将两人重重隔开来。七嘴八舌的响了起来。
这个说,“哎哟,黄管家,您这是第一次提亲吧?这娶媳妇就跟逮兔子似的,要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哪有像您这样的一进门就要看娘子。李老爷有你这样的衷心下属,真是好福气!”
那个说,“邱嫂子,你也有不是,上门求亲毕竟是件好事,愿不愿意也得跟人家娘子慢慢商量。先心平气和应了,回头再给人家答复嘛。”
“可不是,闹得跟打架似的。”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杨梅镇就那么屁丁点大地儿,乡里相邻都认得,哪家没有几本难念的劲,这劝架的功夫大伙儿可是驾轻就熟了。何况黄寿本就有求而来,邱嫂子也不想闹大,两人很快收敛了脾气。然后一旁的邱老爷子才握着拳头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一脸不快地皱眉道,“这样才对嘛,吵吵闹闹的算什么事儿?”
汪氏对上邱老爷子的眼,顿时打了个激灵,低眉顺目的垂下了头,“公公,媳妇儿错了。”
邱老太爷扫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而面向面色仍有微忿的黄寿,语气平淡道,“黄管家,我家青丫头确实没有做妾的打算,她的婚事自有她爹娘做主。还请黄管家回去告知你家老爷,承蒙他厚爱,但是我家丫头福薄,受不起李府的福缘。”
“老爷子,话不可这么说,您是薛娘子是外公,怎么不能做主呢……”对上邱老爷子,黄寿可不管肆意妄为了,老爷子在积威甚大,但不甘心一无所归,仍厚脸皮嬉笑道。
邱老太爷手中拐杖一顿,“够了!我话已至此,我邱家的娃儿是不会为人做妾的,我这媳妇虽鲁莽了些,但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只是个跑腿的,我也不为难你。带上东西快走吧,如果你家老爷执意纠缠,我不介意豁出这张老脸,跟他上衙门去评评理!”
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黄寿内流满面,这一家子简直比茅坑里臭石头还硬,软硬不吃,冥顽不灵,老爷,小的尽力了!黄寿此刻直觉内心悲愤不平,前途暗淡无光,虽知回去之后一定少不得一顿凄凄惨惨,但邱老爷子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围又这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他哪里还敢耍泼?
最终,怀着悲愤怨恨的心情,带着三个狗蹄子抬着箱子揣着银子狼狈不已地撤退了。
人走了,戏也散了,大伙儿也开始纷纷离去,邱家父子俩这会儿才十万火急地赶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
“爹,我听说李富贵派人来了?怎么样?人在哪里?”邱大舅带着儿子等人走进门,看见老子站在院子里,立即冲过来问道。
邱老太爷淡淡扫了他一眼,气定神闲道,“已经走了。”还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哎,还是姜老的辣!说完,摸摸胡子长叹了口气,拄着拐杖大步转身回屋里去了。
邱家父子今日本去较远的地里做活去了,接到消息马上就赶了回来,顺路还叫了几个村里的兄弟,没想到还是晚了。这时汪氏和李氏才过来,将刚才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邱家父子气愤不已,但好在今日有惊无险,但愿老爷子今日一番话能让那李富贵死心。
弄清情况,邱大舅父子两又邀身后来帮忙的两个青年进屋吃酒,两个青年推脱不过,只好进了屋。
此时薛青梅正坐在堂屋里发呆,她刚刚避过一场大难,刚才那黄寿放狠话要进去找人时可真把她吓坏了。虽然后来外公出面逼退了黄寿,但她心底仍然七上八下,难以安宁。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和说话声传来,抬头,就看见舅舅和表哥带着两个青年男人走了进来。
下一秒,她与一双深邃浓黑的眸子对上,那人嘴角缓缓勾起笑,明目张胆和她大表哥勾肩搭背,她心底那烦躁不安不知怎么就空了,脑中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早上嫂子李氏提的那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香一口,跟着爷的故事走,保准有肉吃!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