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明亮的总司令办公室里安静得让人难受,端正肃立在办公桌前面的邓锡侯,心跳紊乱,他微微抬起冒出冷汗的脑袋,看向正在聚精会神批阅文件的萧益民,根本不敢坐下。
五分钟后,萧益民终于收起钢笔,看到邓锡侯仍然恭恭敬敬地站着,微微摇了摇头,指指边上的宽大椅子:“邓司令,请坐吧。”
邓锡侯一听,吓得脸色发白,诚惶诚恐地上前半步:“司令,要是你还生气,干脆臭骂属下一顿得了,你这么称呼,让属下心里难受啊!”
萧益民忍不住笑道:“你以为我是在讽刺你?屁话!怪不得你水晶猴子的外号越传越响,看来是把整个心思全都用在官场那套尔虞我诈上了。坐吧,咱们坐下说话。”
“是!”
邓锡侯连忙横移一步缓缓坐下,想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又不敢抬手,萧益民身上散发出的凌厉霸气让他害怕了。
一块折叠整齐的洁白毛巾扔到邓锡侯面前的桌面上,正在飞快转动心思的邓锡侯吓了一大跳,抬起头却看到萧益民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墙边的矮柜上端起热水壶泡茶。
邓锡侯借机好好擦把脸,没放下毛巾就看到一杯热茶摆到自己面前,心里顿时生出丝丝感动,连忙站起来致谢:“谢司令!”
萧益民坐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邓锡侯,示意他坐下:“说说吧,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邓锡侯连忙放下杯子:“属下尚未有什么打算,一切听从司令安排。”
“屁话!”
萧益民没好气地骂道:“听从我的安排?那么为何这两年你都没回来见我一面?为何到目前为止,你的第五军还没有按照总部的要求改革军制?为何我几次致电给你,要你别跟着陈树藩瞎胡闹。你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来搪塞我?嗯!?”
邓锡侯再次站起来,低着脑袋,诚心诚意地请罪:“都怪属下的眼睛一时被名利蒙住了,属下此次赶来南京,就是请司令责罚的,无论司令如何处置,属下都会全心全意地服从,只求司令不要把属下调出军界。”
萧益民微微摇头:“坐下吧。以前你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没自信的。”
邓锡侯一愣。随即深为感动:“司令……”
萧益民摆摆手,等邓锡侯坐下后才严肃地说道:“以你的才能,本来应该能做出一番大事来的,我和包总参谋长、王副司令对你寄予很大的期望,如果你能够按照两年前总部制定的计划。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怎么可能有西安之败?说不定大半个陕西已经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邓锡侯自责不已,战败以来他天天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今听了萧益民的责备,顿时勾起满腔悔恨:“属下有负司令期望,对不起所有老长官的信任。更对不起战死在西安的五千弟兄!”
萧益民长长叹了口气:“好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想方设法怎么去挽救,怎么才能做得更好。”
“是!属下牢记司令教诲。”邓锡侯诚恳地望向萧益民。
萧益民从桌面上拿起份文件,扔给了邓锡侯:“你先看看吧,看完再说。”
邓锡侯忙不迭捡起来。看到文件封面上硕大的五色旗标志和“中央军政部”的印刷字体和印章时,竟然没来由地抖了几下。这才小心翼翼地翻开逐页阅读,越看越紧张,越看就越喘不过气来,最后猛然合上文件着急地问道:“司令,不能答应啊!什么统一番号、什么‘国防军’建设,全他娘的是阴谋,肯定是北洋那帮人不愿看到我们川军发展壮大,才想出这一个个馊主意来削弱我军实力,分散司令手中的兵权,决不能答应!”
萧益民心里深感安慰,已经认识到自己错误的邓锡侯仍然是以前那位目光敏锐、心思活泛的川军猛将,仅仅从他为自己、为整个川军利益着想这一点看,邓锡侯本质上并没有改变和背叛。
邓锡侯看到萧益民和颜悦色、却不说一句话的样子,脑子飞快转动,突然有了一种明悟,忍不住惊讶地问道:“司令,难道这份计划早已获得司令的同意?或者干脆就是出自司令之手?”
萧益民赞赏地笑道:“其实段芝泉总理和徐永昌代总统早就有了统一全**队的打算,中央政府的财政已经被每年高达六千万的军费给压垮了,但是他们担心,裁撤军队会助涨地方割据武装的嚣张气焰,导致重回军阀割据的局面,严重削弱中央的权威和统辖权,所以这两年来一直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