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长安好
曲江,位于长安东南。
早在秦时,此处就开辟了皇家禁苑,宜春苑,并建有著名的离宫,宜春下苑。
开皇二年初,大兴城倚曲江而建。
隋文帝猜忌多疑,且迷信风水。大兴城东南高而西北地,从风水的角度来说,龙气倾向东南。后宫由于是设立在北侧中部,故而无法在地势上压过东方风水。
于是就有当时最为著名的神棍,也就是南袁北卢之中的章仇太翼设法,采取厌胜的手段进行破除。例如,把曲江挖成深池,并隔于城外,圈占成为皇家禁苑。如此一来,就能保住隋朝的龙气不受威胁。开皇三年,隋文帝入主新都以后,认为这‘曲’字不吉,于是下令宰相高颖更改。因曲江池中莲花盛开,而莲花又雅称芙蓉。高颖在思忖良久之后,把曲江池改名为芙蓉园,与大兴城紧密相连。
池水下游,流入城中,是长安东南各坊水源之一。
到隋炀帝时期,杨广又让黄兖在曲江池中雕饰各种饰物,君臣在引曲池之畔,享受曲江流饮的乐趣,更将南北朝时文人士子曲水流觞的故事引入了宫苑之中。
不过,自武德二年始,李渊逐渐把芙蓉园开放,更下令扩大芙蓉园的规模。
如此一来,曲江流饮就不再是皇家独有的乐趣。皇族、僧侣、平民,胡人都聚集此处,成为长安一道极为独特的风景线。
武德三年时,关中和中原,渐趋平静。
曲江池自然就成为长安人颇为喜爱的一处游乐场所。或登高而乐,或曲水流觞,或泛舟水上,或沿两岸漫步……阳光明媚,碧空万里无云,曲江池畔,热闹非凡。
李言庆身着一袭月白色博领大衫,和房玄龄坐在一叶扁舟之上。
沈光操舟,一袭黑衣。
郑宏毅在一旁添酒,聆听李言庆和房玄龄之间的谈话。
作为太子宫中的人,郑宏毅还兼有鸿胪寺丞的职务,秩比从六品。说起来,这也要感激当年他在谒者台的种种经历。若非在隋朝谒者台历练过,他也不可能成就今日的职务。当然,李建成向李言庆卖好的成分也包括其中,否则郑宏毅也很难坐稳。
虽然李渊不承认隋杨的地位,可房玄龄作为一方诸侯的使者,并且是敌对势力的使者,李言庆和房玄龄的会面,自然需要小心谨慎。身边得要有个鸿胪寺的官员相陪。名义上是陪同,实际上也有监视之意。只是大家都清楚李言庆的身份,倒也不需要太过关注。但程序上的事情,还是要走一下,省的有人跳出来挑错。
郑宏毅身为从六品的寺丞,又是东宫属员,倒也还算适合。
只是在言庆身边,也就没了郑宏毅说话的权力。当个酒司令,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言庆撩衣赤足,颇有几分魏晋名士之气。
而房玄龄也很悠闲,靠着船帮上的桅杆,拼着新酿的宜春酒,全无使者的风范。
“一晃,快十五年了!”
李言庆笑道:“什么快十五年了?”
“当然是我离开长安,快十五年了……呵呵,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和老杜去找你?那是我自中进士以来,首次离开长安。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房玄龄十八岁中进士,而且是隋朝开国以来,第一次科举所提名的进士。
此后,他出任羽骑尉,虽然只是一个武散官的职务,却一直留在长安,等待机会。
骨子里,房玄龄的长安情结还蛮重。
江南的烟雨虽好,终究比不得这长安的盛世气象!
李言庆破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如何能不记得?”
当年,徐世绩侍立,房玄龄铺纸,杜如晦研墨,也是他这一世,除了在窦家学舍之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言庆目光凄迷,突然低声吟唱:“长安好,风景旧曾谙?”
郑宏毅和房玄龄一怔,抬头向李言庆看去,做出聆听之色。要知道,自大业末年战乱开始,李言庆就再未有过诗词出现。房玄龄是行家,郑宏毅虽然比不得房玄龄,却毕竟师出名门,是颜师古的学生。所以这文人士子的素养,还是有的。
只听言庆开头一句,两人就知道,李言庆会有新作问世。
可言庆吟唱完这头一句后,立刻觉察到不对劲儿。他这一句,也仅是有感而发,全无盗诗的念头。但第一句已然出口,房玄龄和郑宏毅,都满怀期盼的看着他,让他有些骑虎难下。
闭上眼睛,他也有些无可奈何。
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又何必卖弄呢?
深吸一口气,言庆轻声吟唱:“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长安?”
白居易的《江南好》。
不过李言庆把江南,变成了长安。
从诗词的平仄而言,有些不太工整……如果是普通人吟唱,说不得会被人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