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望她一眼,似有些痛惜,却是不再多言。
金山寺大殿之上依旧是一片狼藉,许宣扶住奄奄一息的永安师叔,向他体内灌注仙气,齐霄匆匆而至,默不作声地奔向永安师叔身旁,跪倒在他身边。
永安师叔吃力地向齐霄伸出手,齐霄急忙跪行两步上前,将他的手紧紧握住,痛声唤道:“住持!”
永安抚着胸口,喘着粗气嘶声道:“金山寺……一朝成炼狱……”
齐霄脸色苍白,低头恸道:“是我的错!我无颜面对大家!”
许宣眼底更是沉痛无比,他摇头道:“是我太过自信,竟输在饕餮手上,一人之责,赔上了这些无辜性命。永安大师,许宣愧对金山寺!愧对无辜人命!愧对这苍生……”他愧疚之情溢于言表,痛难再言。
齐霄双目赤红,紧了紧永安双手,眸中神色越发坚定,愤恨开口:“师叔,你放心,我们定手刃饕餮为金山寺报仇!”
永安急咳几声,许宣赶忙注入仙力,终是令永安呼吸渐渐平复过来,永安深深呼吸两口,呼了句佛号,望向二人:“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你们不要一心想着复仇,眼下金山寺元气大伤……”他因太过虚弱而停了下来,只深深看向齐霄,目怀希冀,手反过来紧紧抓住他的,一切不言自明。
齐霄立马明白,点头道:“我定会照顾寺内上下。”
永安目露宽怀,努力抬手,粗糙手掌抚过齐霄头发:“若你想明白,若你想明白,从今往后,金山寺就交付于你。剃度一事便尽快安排吧,从此剃去烦恼,断绝红尘。抛却自由随心,肩负佛法重任。”
齐霄郑重抬头,眼中坚定不已:“师叔,金山寺重任,齐霄定不会辜负你所托!只是我六根未净,绝入不了这空门!”
永安师叔咳嗽几声,一时急怒攻心,竟真的昏了过去。
许宣不断灌入仙气,永安师叔仍旧虚弱不已,齐霄虽是担忧,却丝毫不改坚毅神色。
此时前院突然传来小青的哀嚎:“小鹿!阿福!你们醒醒啊!”
齐霄慌忙站起身,许宣却是神色平静:“仙障散了。”
“我先把师叔送回房中,再来陪你。”齐霄抱起永安匆匆走向后院,许宣听得前院小青的哭天抢地的干嚎和白夭夭沉痛的安抚,双眼现出了一丝迷茫。
不多时,他便看到白夭夭带着小青出现在殿门前,白夭夭神色愤怒中夹着悲凉,小青则全是怨恨与杀气,一见到他,便直直冲过来,冷唤一声:“许宣!”
恰好齐霄送了永安后回来,便挡在面前抱住了她双臂,低声安抚道:“小青……”
小青双手一振,已是双剑在手,竟将齐霄格开了一步:“你别拦我,今天我一定要亲手替我属下讨回公道!”
许宣并不看她,只清淡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公道,自有小白替你要回。”
齐霄闻言,回首看向许宣,见他低垂双眸,神色平静,却知他心中定早已是痛不可当。齐霄眸中也渐渐现出悲戚之色,却是拽住小青,用劲将她强拉了出去。
一时殿中便只剩下了许宣与白夭夭两人。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许宣是因为内心的愧疚沉甸甸压在心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而白夭夭望着他与千年前紫宣毫无二致的一身清冷仙骨,一时也是无言。
许久后,白夭夭才佯装平静,甚至噙了一抹微笑,望着许宣道:“相公,你曾说会到骊山之上给我一个答案,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许宣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蒲团上起身,淡淡地说道:“这一生,我恐怕再也不能说出口。”
白夭夭闻言,眼眶一湿,险些啜泣出声,但她咬紧牙关,倔强地看向许宣,一言不发。
许宣感受到她目光的分量,手中拎起天乩剑,反过来,讲剑把递到白夭夭面前,终是抬眸,望向她澄澈的杏眼,徐声道:“四十八只小妖,一路予我帮助,今日金山寺中却尽数命丧我手。我……不仁不义,你当如何做?”
白夭夭从许宣手中“嚯”地接过剑来,稍一运气,便是衣袖翩飞。她垂眸看向那剑身,上面尚有未干涸的血迹。
她痛苦地闭眸,再睁开时,更是只余坚定:“西湖边,我们做个了断!”
说罢,她便施法消失。
许宣跟着化为一道白色光芒。
3
西湖仍是那个西湖,风光秀丽,景致如画,这千年来,都未曾变过。纵是此时湖上起了冷冽狂妄的大风,也不改其丝毫隽永。
风卷动二人衣摆,许宣同白夭夭对峙着,却不敢径直抬眸望入她的眼睛。她的半点失望,都会让他心痛至极。
白夭夭手里举着天乩剑,剑尖直指许宣,却在微不可察地轻微颤动。她抬高视线,望了眼随风而动的云卷云舒,才苦涩道:“若非我想逆转天命,替你分担七杀格,你就不会想尽办法蜕去凡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