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夭眨了眨水光潋滟的大眼睛,有些惊喜地看着他:“是不是你还记得那时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
许宣揶揄一笑:“你果真笨得很,我若知道真相,还会坐在这里?”
“你!”白夭夭微怒,可转眼又换了情绪,慨叹道,“现在这种状况,你还如此自傲自得,看来聚魂灯出的可不是一点点差错……”
许宣恍若未闻,再随意奏响几个琴音后,郑而重之地看向白夭夭:“白姑娘,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你。”
白夭夭见他神情严肃,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紫宣严厉的目光,不由得赶紧站起身来,心虚地问:“你,你想问什么?”
许宣也站起身,朝她步步靠近,白夭夭则是步步后退,直到撞到亭边的白玉栏杆,一时立身不稳,欲往水面栽去。
许宣伸手,牢牢托住她腰。
“啊!”白夭夭惊叫一声,再怯怯地睁开眼,看着离自己极尽的许宣,几乎忘了呼吸。
许宣盯着她的眼睛,也是一瞬不眨,微风拂过,卷起二人长发在空中纠缠,许宣的声音也清淡似风:“你之前连救命之恩都不想报答,如今正好离去,为何偏偏选择留下?”
“我……我……”白夭夭语塞,急急忙忙推开许宣站好,再转过身来面向湖面,苦心寻一个理由却不得。
许宣苦笑着继续说道:“更何况我清醒时间越来越短,只怕到时会伤了你……”
白夭夭愤愤回道:“我不怕你身上的妖!”
许宣长舒出一口气,似是终于拿定了主意,望着白夭夭在微风中瘦削又坚定的背影,道:“既然如此,眼下这件事必须托付给姑娘,除了你,我也再找不到第二个人托付了。”
白夭夭匆匆回头,见到许宣眼底的决然神色,抢先拒绝道:“若是你求我杀了你,我绝不会答应,你方才明明说过不会寻短见的!”
许宣轻叹一声,上前一步,与她并肩立于湖边,望向西湖的碧波如玉,徐徐开口:“瘟妖附体,已超出寻常药理。我是宫上,若自杀身亡,必定有损药师宫的声望。所以如果我最后果完全丧失理性,这条命就交给白姑娘来了断。”
“你到现在还满心的药师宫声望!?”白夭夭不免生气,气他对自己的毫无私心,“为了所谓的虚名,你竟可以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
“我匆匆离开,未作任何交代,少了我,药师宫一定手忙脚乱,”许宣兀自忧心忡忡地叹息,“冷凝那个傻丫头,以后没有我在旁照应,药师宫的前途堪忧啊。”
眼见他满心满眼都是对药师宫和冷凝的牵挂,白夭夭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意,她眨了眨眼,摒弃眼眶的酸热,侧首望着他缓声问道:“许宣,你可曾为自己活过?你可曾用许宣而不是宫上的身份,真真正正地活过一天?”
许宣唇边有苦涩的弧度,他缓缓摇头:“自从我接任宫上那日起,我就不是许宣了……我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督促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我要好好保护药师宫,保护师妹,师父对我有恩,这是我唯一能报答他的方式。”
“如果……”白夭夭扶住他的臂膀,专注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郑重道,“如果这一次你能度过这个难关,请你一定要为你自己活一遭,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不要再扛着如此大的压力了。”
许宣回望着白夭夭,心底微微动容:“你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人,所有人都是告诉我,你是药师宫的继承人,你应当如何如何……你是药师宫的宫上,又应当如何如何……恐怕已经没人记得我本是许宣,连我自己……呵……连我自己都忘了怎么当许宣了。”
白夭夭抚了抚耳边的乱发,眼神逐渐变得悠远起来,唇边漫开柔软的笑意,她轻声道:“曾有一个人,用尽全力只想让我过得快乐,如今,我也会用尽全力……让你过着你想要的生活,不管付出的代价有多大……”我也定会护你一世快乐周全。
许宣看着她那温柔却又坚定的笑意,心底那股初见时的熟悉感又复涌上,他忍不住问道:“我实在好奇,你我过去是否相识?莫非我曾经失忆,把你忘了?”
白夭夭神色浮现出一丝慌乱,匆匆掩饰道:“我这么做是为了天下苍生!你救人无数,医术天下无双,若是少了你,百姓们怎么办?”
许宣听了这个答案,倒似是非常满意,一本正经地点头道:“这倒是实话,若少了我许宣,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唉,我终究肩负着天下人的期望!”
白夭夭差点栽进湖里,好歹是已经逐渐习惯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和骄傲自大……
想到这里,又是一笑:若是紫宣有感,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会不会羞恼?
许宣侧眸看着白夭夭,她仿佛看着湖面,却仿佛透过湖面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而她眼底深处所承载的情意,藏了太多他看不真切的情绪。
白夭夭感应到他的眼神,回眸,有些疑惑地望着他,随后却是一拍手,扶着他便开走:“不行不行,你今天怎么吹了这么久的风?快回去了,我再去药师宫探探情况。”
“唉,我没事,可能是昨天你所说的瘟妖发作了一次后,今天便格外安静,我今天竟然觉得好多了……”许宣见她对待自己就像对待小孩子,不免有些不满,“唉,我说,你可慢点走啊……我的琴,我的琴还没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