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的女儿”是常安在探视手续上填的信息。
孙正道又咳了两声,脸色更加难看。“没想到是你…”
常安低头,“是啊,是我…”
“是不是想来质问我为什么要把薛冰的事牵扯出来?”
他倒替常安找了个很合理的借口,常安抬头,盯着里面的人看了会儿,“你,这么想?”
“不然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你千里迢迢从云凌赶过来见我。”
是啊,他们之间只是草草见过两次,连认识都算不上,又有什么立场来探视?
“对,我来就是想当面问问你,我妈生前跟你有冤仇吗,为什么她走了这么多年你还要把她牵扯出来!”
孙正道又笑了两声,笑完开始剧烈咳嗽。
话筒有放大声音的功效,那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一下下敲击着常安的耳朵。
“伯父…”她想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是孙正道抬手抹了把鼻子。
“你以为…你以为我不告发她生前拿的那些钱就能相安无事?没有用的,天理循环,屡试不爽,她十多年前就应该出事了,结果吞了瓶安眠药了结了自己,狠心是真的狠心,可是结果怎么样呢?我要下地狱自然会拖着她一起,包括你父亲…”孙正道说到后面因为情绪激动咳得像是快要喘不过气。
旁边狱警看着担心,其中一个要去扶他,他抬手挡了挡。
“还有你回去告诉常望德,我是栽了,但他以为自己就能置身事外?当年缺德事谁也没少干,不然他养着陈志昌的儿子算什么意思?还不是为了当年的事良心不安?”
常安渐渐有些听不明白。
“什么?”
“常望德这些年是不是什么都没跟你说?”
“说什么?”
“果然……他是真没脸说。”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听不懂正常,你回去可以亲口问问你父亲,替陈志昌养了十多年儿子,到头来却是养虎为患,本来这次妥妥的能上去,结果姓陈的告发他身患绝症,你父亲就是个官儿迷,不到万不得已怎么舍得主动撤职!”
玻璃那边的人情绪越来越反常,连续剧咳导致额头青筋暴起。
狱警牵住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扶起来,他推了两把,跌跌撞撞地再度坐到椅子上。
“原本我也被蒙在鼓里,怎么好端端的会被连根拔,不过后来知道了……也当我做件善事,你回去告诉常望德,就是他养的那个逆子写了匿名举报信,我,老何,薛冰,连着裕安一条线全部出事……他当他是好心,大发慈悲要赎罪,到头来全给端了进去……”
后面孙正道好说了些什么,只是常安再也听不见一个字。
眼前是玻璃那头叫嚣的孙正道,因为剧烈咳嗽嘴唇发紫,又因为亢奋与激动显得面目狰狞,他举着话筒敲着一下下敲着玻璃。
常安耳边嗡嗡响,继而是咚咚咚的声音。
孙正道还在奋力拍着桌子,大抵是不甘心吧,拳头握得发紧,狱警大概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失控,四五个人一起扑过来,压头的压头,扣肩的扣肩,直至将孙正道整个压制在台面上,反手扭住他的手臂,重新将手铐戴上,再两边各自架住,将人从椅子上扯起来,拖拽着往旁边一道门走去。
常安眼睁睁看着玻璃那边发生的事,像是在播放一场无声的电影,直至孙正道被拖进门,话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一切都结束了吧?还是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