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可能就要死了,董师脑袋里闪现过无数的念头和不甘。人啊!越是要死,越是怕死。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苏离想要的,一百零五口人命,有谁会让自己的仇人死得太轻松。
不甘心啊!不老泉近在咫尺,一旦得到,董师何止是伤势尽复,更是有机会冲破瓶颈,更上一层。自己这一生蝇营狗苟为的是什么,苟延残喘也好,摇尾乞怜也罢,至少能活命。人死了,就像满地的落雪,早晚得化为虚无,连一丝水渍都留不下。
一番权衡,董师站起身子,然后重重的跪在地上,炉火闪烁,蜷缩的身影都小了几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没有了狰狞,有的只是心灰意冷的落寞。董师的一生,缩影了太多的成败,然而在此时,却放下所有的傲气,径直跪在一个小丫头面前。
苏离不为所动,仿佛看不见,心狠麽?当年,师尊总是嫌自己心慈手软,甚至懦弱。
还记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小白,师尊却强迫自己亲手杀死。师尊说,在这个世界活着,没必要学会怜悯,弱者永远走不到仙路的最尽头,仁慈只是卑微者的自怨自艾。看着小白在师尊手上摔得骨骸脆裂,满嘴鲜血,还在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苏离就已经死过了,也看懂了修仙之人需要的冷血无情,仙路独行。
从此,苏离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小师妹,而成了被一众师兄弟惧怕的,冰冰冷冷的冰璃仙宗离仙子。
那个被苏离唤着小白的丫头,一直以来与苏离相依为伴,照顾苏离的生活起居,情同姐妹,却因为师尊说她犯了死上一百次也不为过的忤逆之事,永远只能活在了苏离的梦中。
苏离的眼神变得冷冷淡淡,谁见了都没法分辨,一个古灵精怪,一个冰冷无情,前后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真的离仙子苏离。
用手轻轻的荡开身前的瓦砾残羹,董师从怀里掏出一瓶灵药,小心翼翼的放在面前。说:“以仙子的天资,凝魂自是不在话下,此乃极品凝魂丹,自可为仙子省下不少功夫。”说完,董师小心翼翼的把药瓶放在地上。
凝魂丹。修士修行,逆天而为。筑基、开府、通脉、凝魂、化意……
这颗丹药是董师是董师九死一生得来的。杀了多少人自己都不记得了,这是自己的希望和命根子。但是,那又怎样?董师年过五旬,方才开府,不能苟活,谈何通脉,不能通脉,谈何凝魂。想到这里,董师也就释然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苏离轻轻摇头。丹药虽好,但是苏离有信心不借助任何丹药突破瓶颈。丹药,还是少服用为好,再好的丹药,也总会残留下几分丹毒,对往后的修行大为不利。苏离志在踏尽天路,何况冰璃仙宗家大业大,这么一颗凝魂丹还真不算个事儿。
董师咬咬牙,又取出一物放在地上。是一把无鞘匕首,漆黑无光毫不起眼。“圣器屠牙,取渡厄蛇毒牙熔合月华天金而成,无影无形,见血封喉。”董师之所以能多次死里逃生,甚至越阶而战,靠的就是这把屠牙宝刃。
器分九品,凡器、灵器、王器、圣器、皇器、帝器、仙器、神器、和传说中的鸿蒙天器。帝器也只有像冰璃仙宗这样的大宗门才有,更不要说仙器、神器和鸿蒙天器,那只在传说中出现,尤其是后者。一柄圣器也会引得无数化意强者撕破脸皮争夺了。
苏离还是摇摇头。
“罢了!”董师像做了一个最艰难的决定。
双手掏入还中,颤抖着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香袋,苏离知道这是乾坤袋,内有乾坤,可纳死物,灵气不散,经久不腐。对于寻常人倒是个宝物,但是苏离知道,比上方才的丹药灵器就差远了,说白了就是个随身仓库,不过几丈空间,下品乾坤袋而已。
苏离自己使用的就是师尊凤天舞赐下的,更为高级的乾坤戒指,不仅更加稳固,而且内里空间也更为开阔。
一花一世界,一物一乾坤。纳物器跟普通的灵器炼制手法不同,传说,有手法通天,精通空间法则的炼器师能将一方小世界炼入乾坤戒指之内,就不再是只能装入死物那么简单了。
果然,董师神念一动,只是从中取出心爱之物。转念之间,一本卷轴出现在董师手上。这是功法秘籍常用的卷轴样子。
董师看着手上的密卷,一时陷入了尘封的回忆,总归是意兴阑珊的笑笑,“当年葬仙谷,一处小秘境开启,有人得到仙器,有人得到天功,董某几经周折,夺来这本卷轴。虽然不能参悟,但始终认为这是小秘境的最好的宝贝。”
董师停了停,接着说:“当年董某得此至宝,被人重伤,无奈躲在苏家村苏北泰兄弟家中养伤,”看看苏离,又说:“后面的事离仙子当已知晓了。”
颇为不舍的摩挲着手中的卷轴,董师说:“修者逆天改命,讲究机缘气运,此事由它而起,就由它结束吧,也一并献于仙子,只求仙子饶了董某小命,董某了此残生之前,只想去当年的小渔村走走,祭奠祭奠家母亡魂。”
说完,坦然的放下卷轴,恳求的看着苏离,形影相吊,五情愧赧。
尘归尘,土归土,人这一死,终会化为一捧黄土。多少人,客死异乡,连落叶归根都做不到。
苏离的话倒很简单明了,让董师听得心头一凉到底,苏离说道:“再好的宝物我也不要,没用的!我只要你的命,其它的,埋了也好,烧了也好,不重要的。”
说完,苏离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又悠长的吐出,就像搅动了风雪,片片从窗户飘了进来。
刹那间,像是雪花降低了炉火的温度,火焰被压缩得小了一大半,明亮的客栈里也暗下不少来。
等待,风吹过后,炉火会重新迸发胀大起来。
这一刻,董师仿佛已经看到了苏离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然后用刀刃割下自己的头,拎在手里,自己眼睛所见的景象慢慢的变得灰白,最后彻底的黑暗了下来,自己的血浓的发黑发臭,顺着地板缝隙慢慢的流,慢慢的扩散,然后跟落雪一样,风干蒸发,连血渍都不会留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