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禾安慰她:“我去隔壁换衣服。你在我屋里换。”
可陈霜好似听不懂他的话一般,只是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角,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
“我只是去换衣服。”梁禾又重复了一遍,“马上就回来,你的衣服也要换了。”
陈霜不动。
“你不想我走?”
这次陈霜有了反应,点了点头。
“可……可我总不能在这里换吧。”
陈霜却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梁禾哭笑不得,这点头是什么意思,他俩都在这屋换衣服?
这时,陈霜忽然转过身,一声不吭就开始脱衣服。梁禾吓一跳,赶紧背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刚到门口,听到一句怯生生的声音:“我换好了。”
梁禾迟疑了一下,转头过去,只见陈霜已经飞快穿上了他的衣服。她本来就瘦小,在他宽大的衣衫衬托下更显得四肢纤弱,可怜兮兮。见他转过来,陈霜又一声不吭地转过去,面向墙壁。
梁禾明白了,原来她真的是不愿意梁禾离开他半步,连换衣服都要在一个屋里。他也只好依照她的心思,飞快地将自己的衣服换好。见她还老老实实地站在墙根面壁思过,梁禾又将洗脸盆边一个新帕子用水搓了搓,递过去,“洗把脸,再擦擦头发。”
陈霜听到声音转过来,抬眼瞧了下梁禾,接过帕子,犹豫半晌,才慢慢开始擦脸。说实话,这姑娘身上确实有一股多日未洗澡洗头的难闻之味。刚刚只顾着救人未发觉,现在安顿下来,俩人又站得近,梁禾也闻到了,所以他才让她先擦擦脸。陈霜倒是很听话,仔仔细细地将脸擦了一遍,工序完毕时,本来新崭崭的白帕子都黑了。她乖巧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堪堪望向梁禾,看得他心里莫名一颤。
这分明是一位俊俏的小姑娘——如果忽略她乱蓬蓬如打湿的鸡窝般的头发,和浑身散发出来的难以言说的味道的话。
“梁老师,”林重仁带着何英正好回来,“怎么样,这姑娘情况怎么样?”
何英一瞧见陈霜,愣了愣,“是她?”
梁禾说:“刚把衣服换下来,何老师,你看方便不方便带她去洗个澡。”
何英神情有些复杂,说:“好。林老师找我时候说你们救了个落水的姑娘回来,我就也带了一套我的衣服。那……那这样吧,我带她就在村委这里洗一洗,让她穿我的衣裳,把你的换下来。”
等陈霜去洗澡了,何英才回来和梁禾与林重仁说:“待会她洗完澡了,我们就送她回去。”
“这么着急?”梁禾问。
“你们是不知道,”何英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人是隔壁村的,是个出了名的疯子。从小就疯言疯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前她妈——就是陈寡妇——还在的时候,还有人照顾她。去年陈寡妇死了之后,她就更没人管了,我听说前段时间还捅瞎了他们村一个老头的眼睛。”
“捅瞎?”林重仁说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何英叹道,“不好说,陈寡妇死后,陈霜就没有人照顾了。亲戚朋友都能躲多远躲多远。村里那些老光棍不就……”
没说完的话,大家都懂了。
“其实挺可怜的。”梁禾莫名回想起陈霜看着他那双欲说还休的大眼睛。
“是啊,可是也……哎……也只能这样了,”何英说道,“总之,一会儿我们赶紧把她送回去吧,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话音刚落,何英就被林重仁推了一把,抬眼一看,陈霜已经洗好头澡,站在门口。
她逆光而站,夕阳剪出她细长的胳膊和腿;头发洗过后,终于不像冬日的枯草般杂乱了,它们柔顺熨帖地垂下来,发梢还湿哒哒地滴水。她穿着何英的短袖短裤,小腿下面有两处明显的淤青。
陈霜慢慢走过来。何英立刻起身,说道:“洗完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可陈霜忽然灵巧地躲过何英伸过来的手,她小跑两步,跑到梁禾身后,警惕而戒备地看着何英。
“来啊,陈霜,”何英朝她招手,“走,我们回去了。”
陈霜置若罔闻,相反,她一下蹲下来,躲在梁禾身后,又死死的拉住了梁禾的衣角。
她抬起眼,小鹿般求救地看着梁禾。梁禾心里一震,刚刚那种心脏紧缩的感觉又来了,便说道:“等吃过晚饭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