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白昼,杨柳镇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密的雨滴打在池塘上,激起一大片涟漪。
水汽被微风裹挟而至,绸缎衣裳紧贴着手臂,似乎比往常冰凉许多。闻雁与邱夫人坐在长廊的檐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天。
顾乘不在,仅仅面对闻雁时,邱夫人显得放松了许多。没一会儿还让下人端了些零嘴上来,放在二人中间的小桌上,边吃边聊。
“下雨的时候,晚上的戏还要接着唱吗?”闻雁伸出手去接檐外的雨。
雨下得不大,戏台顶上又有挡雨的盖子,影响不到隆庆班的人。但观众的座位上无遮蔽,又排列得紧凑,伞都打不起来。
“到了晚上,雨应当就停了。”邱夫人说道,“我们这年年天气都差不多,这段时日白天时常有雨,晚上多半会停。”
“邱夫人也听吗?”闻雁道,“我昨日去,倒是没见到邱夫人。”
邱夫人轻轻叹了一声:“以前去得多,今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哪有那个心情。”
就她们坐下来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下人跑到邱夫人身边小声通报。她虽然压着声音,但在闻雁有意为之下还是听清了。
邱何度不肯吃药。
自打邱何度患了疯病后,他就被邱家夫妻关在院里,从未放下过跑出去的想法,对看病吃药也很是抗拒。与邱何度虽只见过一面,但闻雁仅凭肉眼也足以看出邱何度的精神确实不太正常。
然而闻雁又已确定容芫非容芫,她对邱何度这病,有了更多兴趣。
邱何度究竟为何能在其他人都没能看穿的情况下,如此笃定容芫被调换了?
“我儿这病……”邱夫人犹犹豫豫道,“不知仙师可能医治?若是何度能够好转,就是将半个邱家奉上,我们也甘愿的。”
如今这世上,想要求得修士出手,得做好豁出整副身家的准备。
这个决定不容易下,但毕竟事关自己的孩子,邱夫人终究问了出来。
然而闻雁摇了摇头:“我与师姐皆不是医修,不会医治之术。”
就她们会的那点皮毛,治治身上的伤口还好,脑子的病可治不了。
“唉,”邱夫人叹了一口气,自盘中捡了两粒花生往池塘掷去,引得几条锦鲤甩着尾巴争相抢食,“不提这事了,提多了叫仙师笑话。”
闻雁便也不再提,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来:“邱夫人可知道有没有谁是被称作璇儿的?”
“璇儿?”邱夫人一愣,“仙师是从哪听到的这个名字。”
看她的表现,显而易见是知晓此人。
闻雁一点思考都不需要有,假话张口便来:“与隆庆班的人闲聊时提到的,似乎是容小姐儿时的玩伴。”
邱夫人点点头:“说的应该便是那位了。那丫头姓祝名璇,来历我不是很清楚,在六七岁的时候被容夫人带回家认作干女儿,与那时候的芫儿差不多年纪。两人很是要好,就跟亲姐妹一样。”
祝璇,祝璇。
闻雁在心中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又问道:“那位祝姑娘现在何处,还在容家吗?”
“走了快十年了。”邱夫人摇摇头,在看见闻雁的表情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又说道,“不是说那丫头过世了,是当真离开了容家。就此事我也问过容夫人,她说璇儿回家去了。”
祝璇从何处来,邱夫人不知道。
祝璇去了哪里,更是无人知晓。
她在杨柳镇只停留了短暂的三年,迄今已然过去九个年头。
重点不是璇儿这个名字,而是从邱夫人那里得知的姓氏。
闻雁独自坐在郊外的一座亭子里,合着眼,屈指轻轻敲击倚靠着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