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端着一锅土鸡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郝甜,原地愣了好久。
郝甜红着眼,笑着说,“叔叔,我回来了。”
晚餐,叔叔准备了许多菜。郝苏说,腊肉里的冬笋是前几天下大雪时,她老爸背着锄头去山里挖的,池塘里捕的鱼放在澡盆里养了三天,就等着今天现宰了,炖汤给她喝。叔叔到现在还记得她最喜欢喝的是鱼汤…
郝甜低头喝着碗里的汤,眼睛*辣的。
这几年,她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却怎么都不及这一碗热气腾腾的新鲜鱼汤。
吃过饭,郝甜执意帮婶婶洗碗,婶婶看到她手心里的那些老茧,又在厨房里红了眼眶。
晚上,一家人围在火炉旁,边看电视边聊天,叔叔聊起了小镇里的变化,也问了郝甜工作情况…这些年,郝甜给家里寄了不少钱,工作应当是顺利的…
郝甜一一作答。
郝甜也问起了郝苏的学习。这孩子比小志小一岁,不怎么爱学习,性子活泼跳跃,偏爱唱歌跳舞…末了,郝甜还从婶婶那晓得郝苏课余还在教镇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跳舞,园长定期会给她一些报酬当授课费。
“我们小苏可真懂事呢!”郝甜笑着说。
“我们家的孩子个个都很懂事,你跟小志都是一样。”叔叔说完,神色黯淡了一些。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是叔叔没什么用,没能力供你考大学,也没让你们姐弟过上几天好日子…我对不起你们爸妈。”四十岁的大老爷们,登时哽了嗓子…
一时间,火炉旁的气氛有点沉闷。
郝甜知道,她的辍学是叔叔心头永远的心病,可当时的叔叔有什么办法呢?小志同小苏年纪还小,小志身体又不好,家里需要花钱的地方那样多…
有些事儿,没办法…
又过了一会儿了,叔叔沉声道,“明天你们姐弟俩早点起,去看看你父母吧。”
母亲因病过世时,郝甜刚满12,小志2岁。
那年,也是冬天,父亲去城里打工的工地结算工钱,待到大年三十也没拿到一分钱…母亲心脏病犯了,深夜不停呕吐,脸跟嘴唇白得跟蜡烛似的,小志那晚哭得哑了嗓子…郝甜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才会慌忙跑到邻居家,借了座机,给父亲所在的工地打电话。
就是那个电话,要了父亲的命…
“姐,你想什么呢?”见姐姐始终低着头,志宸问了一句。
郝甜抬头,看着那座埋葬着父母骨灰的墓园,浅浅地笑了笑,道,“没什么。”
水果跟香烛祭品都是婶婶帮着准备的,这些传统的老规矩,郝甜如今已经不太晓得了。到了父母墓地前,叔叔点了鞭炮,噼里啪啦的,把这无人山谷,衬得更加幽静。
叔叔站在墓地前,流着泪说了很多,说了抱歉,也夸了她跟小志。
小志上前,看着墓碑上熟悉又陌生的父母照片,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爸妈,我跟姐姐都挺好的,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这孩子,谁照顾谁呢?”郝甜点了点小志后脑勺。
尔后,又给父母再上了一炷香,徐徐道,“爸妈,都14年了,你们在那边过得好吗?家里一切都好,我回国之后,在申城开了一家甜品店,生意还不错,养活自己跟小志足够了。前年小志念高中,我把他接到了申城,我知道,你们最担心地就是我们俩…”
“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志,也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墓园里微风徐徐,今天天气也不错,蓝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
那白云可真像父母温柔的笑脸啊…
郝甜擦了擦眼角眼泪,准备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