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荆棘缠绕的王国、高阁上沉睡的美人、四季盛绽的红玫瑰……那都是童话里的故事,但是当梦境的阶梯架入现实,于似真似假中牵引她来到那座谜一样的古堡,穿过那片巨大的玫瑰园,登上复古华丽的楼梯旋阶而上的时候,莉娅才知道所有童话都附着于真实。
一个梦境多次出现本就离奇,何况莉娅每次梦到的都是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情况。
古堡阁楼的大门轻轻推开,厚重的落地窗帘不放过一丝阳光尽数阻挡在外,空中飞舞的微尘粒子连同一切神秘的事物就此潜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肯露面,如果不是莉娅的直觉太强烈,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座空空荡荡的城堡,早已经没有人居住。可那个居住在这里的人为什么要躲着她?不愿与她相见?
幽缎在纸上刷刷刷的记着笔记,圈出重点后“啪”的一声合上厚厚的真皮笔记本,起身对着莉娅递出手,“一天之内我会帮你想到最妥帖的解决方式,现在请允许我带你去你下榻的房间。”
“那就谢谢了。”莉娅跟着她站起来,垂在肩上的蜗牛卷随着她动作的起伏弹了弹,将她姣好的五官衬托的更加乖巧可人。幽缎以职业目光打量她一眼,心里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矜贵与甜美结合的恰到好处,天生的杀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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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曦接过幽缎给的笔记本扫了两行便转入书架里,幽缎看着一望无尽的书架排翻了个白眼,旋身坐在书桌上随手抄起一只铜质的球形盔甲摆件把玩,那看上去像一只缩小版的士兵上半身,纤长的手指轻轻板起头盔后形如龙爪的金属羽毛,头盔很配合的张开嘴,墨水洒了她一身。
“哦该死!”
幽缎看着整个被浸染成蓝黑色的衣料,怒不可遏的瞪了眼那颇具伪装力的墨水瓶,有些头大的站直身子同时掏出丝绢拼命擦拭。
“你动我的墨水了?”捧着一卷案宗出来的华曦看到正在试图挽回已经荡然无存的体面的幽缎,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我想你更应该拯救的是你衣扣里面的东西,幽缎。”
“你现在可以选择不说话!”幽缎一脸坚贞不屈的剜了她一眼,手上毫不犹豫的扯开自己的衣襟,果然白皙如雪的胸膛已经变成了阿凡达的同类。
华曦自觉的瞥过脸去,反手将资料放在桌子上便往外走,经过幽缎的时候特意放慢了步子偏头嘱咐,“等收拾完了再拿,卷宗如果弄脏了,你就把它全部重新誊写一遍。”
言落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书阁,无数飞来的眼刀和气急败坏的骂声悉数打在书阁门上,无力掉落下去,噼里啪啦的在幽缎的心里碎开一地。
***
终于休整沐浴完毕的幽缎劫后重生般长舒一口气,慵懒的半倚在暗夜别墅书阁的长沙发上,月光轻纱似笼了她一身。幽缎单手枕在脑后单手举着卷宗,仍由夜风将她手中卷宗一页页吹拂开,一目十行的读着。
一行行蝇头小楷像是扰乱思绪的咒符从书中飞身而起萦绕在幽缎脑海间,神思不觉开始飘远,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捧着厚如辞海的案宗不知所措。书阁的门没有关月光如水流淌一地,有人踏月色而来,摇曳的灯烛惑了谁的心智。
那时候镯夜与她已经不算陌生,一身沉疴养的差不多,她迎来了自己负责的第一个租客。彼时的她心肠冷硬到无以复加,华曦拨开她抵在瑟瑟发抖的租客额头的左|轮|枪,将一叠资料砸在了她的怀里。她衣不解带苦读三日仍然不知道从何入手,是镯夜一点一点教她,指引她,让她散逸开自己内心的冷漠,去解读租客的苦衷,解除租客的执念。
三个月,出双入对形影不离,镯夜陪着她四处奔波无有怨言,像是在弥补自己的遗憾,又似是一场对彼此的救赎。最终当那把左|轮|枪再次抵上那个可怜人的额头,枪声的余音在漫天的雨幕中回响不歇,脑海中一片空白四肢筋骨似乎同时间离她而去,膝头即将触到湿泞地面的一瞬间一股不属于她的却毫无排斥感几乎与她融为一体的力道托住她的手臂,用自己同样纤细的身躯架住了她。
镯夜陪她在雨地里站了很久,冷雨湿透二人的衣衫却浑然不觉,直到时辰将至,天光欲晓。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溢满此间的回忆,幽缎如梦初醒般看了眼空了的指间,弯下腰去拾落在地上的钢笔。怎么又想到那么远的事情了……幽缎揉了揉额角,想继续接着刚才没看完的内容阅读下去,然而夜风早已不知将那页藏在了哪里。
幽缎叹了口气,她向来以工作高速度高效率为傲,今天的状态太不对了必须立刻改正。她坐起身子来,有些厌烦的拉开身旁落地窗的窗帘,窗外的月光灯光顷刻间铺了满怀,幽缎似有所感往窗外望去,一片灯火辉煌。
自从颜霏来后,暗夜别墅其实也不那么“暗”了,她喜欢灯火喜欢光明,别墅中时常灯火如昼,但唯有一间屋子永远、永远不会有光亮。
一片银杏叶从树梢落下被风打着旋儿飞出去,牵引着相随的目光来到那间一室幽密的窗前,缓缓飘落在台沿上。她知道,那里安睡着一个足以牵动她所有情绪,足以扰乱她所有心思的姑娘,圣洁的月光正落在她恬静的脸上,照入她盛开着遍野玫瑰的梦乡。
***
火,
一望无际的火,
熊熊燃烧,仿佛要燃烧到世界尽头,无止无休。
疼,
锥心刺骨的疼,
如蛆附骨,反复游走啃噬她的全身,不死不休。
金属制的锐气穿胸而过将她钉在银十字架上泛着冷冽的光,悬在头顶的太阳亮的吓人,太过刺眼的光影响了她的视力,滚烫的液体从眼眶中汩汩流出,眼前世界变得鲜红无比,不知是因为这满天满地的灼烧之火,还是因为那通体爆裂开的浓稠血浆。
但她仍旧睁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睁圆,睁大,直到整个世界纤毫可见。可即便这样,她的目光仍旧充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她?
怎么能是她?
火舌疯狂舔舐着已然露出森森白骨的残躯,从银十字架下方蜿蜒着灼烧了一路,望不到边际的火光充斥着她的感|官|世|界,然而霸占去她所有感知的却并非这场赤红的劫宴。
而是在这片火光的尽头,站着的那个棕发蓝眼的女孩……
她深深眷恋,爱逾性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