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礼告退,临走前悄悄看了一眼陆长风。
平静。
蒋佳月不知方才在西花厅的是何人,但却眼尖地看到他藏在竹叶青色衣袍之下,随着转身带起来的一小块明黄之色。
是天家之人。
连陆华楠都失了平常,陆长风却如此从容淡定,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事先知情,二便是对他的来意心中有数。
蒋佳月一行往外走着,一行讶然。
陆长风偏居江陵,依旧耳聪目明,可见他并不是像传言那般,为了躲避退婚谭家的流言蜚语避走江陵,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
怕是陆华楠亦知情,有意放任外人猜测,实实在在做出被陆长风这个不孝子气到赶来江陵问罪的模样。
陆家,不仅在后宫之中有贵妃支撑,前朝又有瑞国公陆华楠掌管户部,连放荡不羁的陆长风也并不是纨绔子弟。
看来陆家在那场惨烈的夺嫡之中幸存下来并不是偶然,而是早有部署谋划。
那么,他是否已经预料到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一团团深重的黑暗中,凄厉的呼喊……
所谓树大招风,陆家如此显赫,陆华楠又是行伍出身,在军中甚有威望。德元帝却是个极有雄心大略之人,有意平定四方蛮夷,否则也不会封五皇子生母为四妃之一。
伴君如伴虎,何况君心难测,又有萧墙之患……
蒋佳月胡乱地想着。
而这一切也许都不过是她一个荒诞的梦境而已。
书房里,陆华楠仍旧在对着残局,浓眉深锁。
“顾滕说,谭家想要在德胜楼赔罪。”
陆长风看着陆华楠在自己面前松懈下来略微佝偻的身形,徐徐开口。
果真是老了,发间多有华发。
他想起母亲楼氏常常说,你爹人老了,却还有一股子心气,凡事你别总惹他动怒,父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京城瑞国公府贵重无比,他上头却没有能承家业的哥哥,二哥为庶,且心思深沉不定,三哥又体弱,身有不足之症,不可劳神。
不仅国公府的荣耀,还有贵妃娘娘的平安,以及陆氏一门的性命,俱都压在眼前这个已过耳顺之年的老人身上。
“哼,竖子!”陆华楠抬起头,目光虽炯炯,脸色却已经显出疲惫来,“你怎么打算?”
信中将谭家两个儿子借着国公府的名头作奸犯科之事全部点出,连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
但陆华楠气急的却不是此事,而是谭家家主居然在明知女儿与妻族男子有龌龊的前提下,恬不知耻地继续做着瑞国公府姻亲的美梦!
陆华楠真恨自己当初瞎了眼,没看出谭家狼子野心。
连当初的恩情,也不过是和别人勾结的计策,居然把他堂堂瑞国公蒙在鼓里。
他愈想愈愤愤起来,“那位瞧着不显山露水,不想所图甚大,手段却如此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