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珊便秘一样苦着脸,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叫出口。
好在有人开口说话了,没人真的留意她有没有叫人:“阿墨,你和子珊算是同一个行业的,你们认识吗?”
韩墨:“认识。”
秦子珊:“不认识。”
……
韩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者感觉到他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往妈妈那边挪了挪。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她今天戴了顶帽子,大概是想遮掩一下高调的灰色渐变头发,眼角换掉了先前的蓝紫色眼影,用了百搭的大地色。
通常不知道怎么选颜色的时候,用大地色的确不大容易出错。
秦子珊觉察到这人依然在打量她,眼睫毛颤了颤,头低得更低。可是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又不吃人,这么怕他干吗?这么一想,仿佛有底气般挺直了背脊,目光坦荡看着他。
韩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又在脑补,一会儿眼神躲闪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他实在理解不了精分病患者丰富多彩的思想活动,于是干脆放弃,转过头在手机上看邮件。
就这么过了一会。
周围的人聊得越来越高兴,甚至开始拼酒,反倒显得他们这里尴尬又冷清。
她小声问他:“我看韩伯伯好像不怎么喜欢你啊?”想了想,“你是不是一直跟他对着干啊?”
韩墨手指顿了下,看了她一眼,继续看手机。
她眼里闪着八卦的小火苗:“说说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韩墨抬起头,把玩着手机的一角,目光落到对面墙壁的画,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聚餐他本不想过来,一群中年人聚餐,他来凑什么热闹?
但是没办法,妈妈打了他好几个电话,一定要他过来。他从小就跟爸爸不近乎,但是对于妈妈,他一直是言听计从的。
来了才知道,果然无趣得很。
要说有点意思,那只能是旁边这个了。
明明她可以自顾自玩,却非要为了活跃气氛,没话找话地跟他聊天。
很奇怪,以前接触的女明星,大都是千篇一律的完美,“人工、虚假”已经越来越多地被用来形容她们。
可是他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象征性地碰了碰她的:“其实我爸妈离过婚。”看到旁边的女孩正在吃糖醋黄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他看着她嘴角的酱汁。没错,她身上有种不一样的东西,叫真实。
他突然心情转好,连带着觉得刚才工作室的事情都不觉得烦躁了,说道:“你嘴里的兰伯母,其实是我继母。我也是长大后,才知道她从小把我往死里惯,我要什么她都第一时间满足我,让我逐渐失去斗志。”他用中指轻扣了一下自己的杯子,动作漂亮,“现在她成功了,我没有按我爸铺好的路走,没有从政也没有从商,只是开着一个小小的工作室,他对我失望透顶。我们韩家三脉单传,不久后她再怀个孩子,就可以理所当然把韩家几辈的家产据为己有了。”
秦子珊嘴里的黄瓜差点掉出来,她连忙拿纸巾掖了掖嘴角:“真、真的啊?”脸上的神情已经从惊讶变为同情。
韩墨一口喝完杯中酒:“假的。”
他看着女孩睁大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然后是一股被捉弄的恼怒,突然觉得很有趣:“是不是觉得剧本应该这样写?”
秦子珊懒得搭理这个神经病,继续“咔擦咔擦”吃糖醋黄瓜。
服务员过来添酒水,等人离开,他才翘着一条腿,状似无意地开口:“子珊,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秦子珊明白他在说刚才的问题,她放慢了咀嚼速度,真的思考了一下。
在那次时装周之前,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这个难以捉摸的男人坐下来谈人生抉择,谈自己的理想。这个场景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很诡异的。
她瞥了一眼另一桌,看到那个冯家小姑娘也在看这里,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鲍鱼:“韩墨,你是为了谁而活?”
“嗯?”韩墨本来也是无心一问,没想到她反过来问他。
他蹙了蹙眉,没回答。
秦子珊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鲍鱼,语气却认真:“很多人不停地到处奔波,精力有限没空跟家人团聚,用工作的理由美其名曰为了下一代努力。可是如果他们真是为了家人和下一代,会真的连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吗?”她转头看他,“所以我觉得,通常这一类人,其实是为他们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