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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人口密集区想找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但凡是女人就戴头巾遮面的国度。
脚印,路线,目击者,没有一个线索能真正帮到他们,他们就只能是靠着自己的喉咙和眼力,一边喊着苏童,一边盯着所有她可能在的角落。
哪怕没人说过这样的丧气话,顾川心里还是清楚这就是一次大海捞针似地寻觅,成功率不会比他坐在路口撞上匆匆回来的苏童要高……他可能,很有可能,是找不回她的。
太阳尚未落山,街上已经行人稀少,四周炮声隆隆,离宵禁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何正义点起烟,喊了一声老顾,说:“这么找也不是个办法啊。”
他递根烟过来,顾川接了,低头借火,抽了两口后,说:“那我们回去吧。”
何正义道:“说不定那姑娘已经回来了,简梧这次再发脾气,你可别再护短,就让她一次怎么了。”
顾川嘴角一挑,却毫无笑意:“她要是能回来,简梧就是把房顶掀了,我也一句话都不说。”
何正义头一点:“走吧。”
回到哈迪家里,哈迪女人已经开始做饭,一群孩子围在她身边捣乱。
简梧坐在桌边喝水吃饼,戴晓吾弄着电脑,见人回来了,都向外一看。
戴晓吾问:“找到人了吗?”
只这一句话,就教人如坠冰窟。顾川被激得浑身一颤,方才汗湿了的衬衣紧贴着皮肉,此刻才觉察出冷来。
何正义说:“没找着,问人也问不出什么来,你们这儿也没消息吗?”
戴晓吾说:“没啊,这鬼地方打仗都来不及,警察说一时腾不出空过来,要我们先自己想想办法。使馆那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虽说答应让几个当地雇员帮忙,但也不知道这空头支票什么时候能兑现。这年头,大家都过得艰难。”
何正义叹气:“再难也要找啊。”
一直隐在阴影里没吱声的顾川,这时候喊了声何正义,指了指房间,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何正义小声说:“怎么了?”
顾川顺着床沿,滑着坐到冰冷的地上,蜷着身子,双手抱住头,许久,如同走过千山万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道:“正义,你带着他们先走吧。”
何正义一怔——他认识顾川这么久,鲜少见到他这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一回。
因为在深入腹地的采访中遇到伏击,几位同事牺牲或重伤。他坐在医院的台阶上目光呆滞,木愣愣地和他说:“正义,这一次我可是玩砸了。”
他生在名门,众星捧月,人难免骄傲,又是一路顺遂,无波无澜地长大,只要他想,事业爱情都唾手可得。
这样的一个人,不夜郎自大桀骜不驯即可,他却偏偏比一般人还要努力,还要谦逊。也只在他生气后才复萌少爷习气,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亦不多考虑旁人感受。
可和这一刻相比,何正义倒很是怀念他冷言冷语的纨绔样子——何正义清楚地知道,顾川正在一点点地崩溃。
何正义说:“你要一个人留下来找苏童?”
顾川说:“于公于私,我都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