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春生则主动地包揽了谈话工作,宣玑围观了一会,发现她的处理方式很有意思——她就像个亲切的居委会大姐一样,很有技巧地拉一会家常,等对方放松下来,再有技巧地盘问他们在大峡谷经历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如果对方说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比如有一个断了腿的女主播回忆:“当时好像有大蟒蛇追着我们跑,长得特别诡异,是土色的,就像那个……那个树根,吓死我了!”
毕大姐就睁眼说瞎话地纠正:“那是地震,你看见的应该是原来缠在大树上的藤,大树震倒了,树藤就给甩出来了,景区里哪来的大蟒蛇?”
“不是呀,肯定不是甩出来的树藤,我记得它速度特别快,而且……”
毕大姐盯着她的眼睛,心平气和地重复道:“就是树藤。”
宣玑眼看着女主播的表情越来越迟疑,语气越来越不确定,她俩这样来回反复两三遍以后,女主播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毕大姐的说法,再问,她就像失忆了一样,不会再提起“树根”、“蟒蛇”了。
宣玑有些意外地问:“毕大姐是‘特能’?”
“对啊,”老罗说,“咱们后勤部门基本都是普通人,‘特能’就我们仨,领导您随便一点就点中了我们,要不说您有眼光呢。”
“我明天就买彩票去。”宣玑随口说,“您的特能是什么?”
“我不行,我没什么用,”罗翠翠先是用骄傲的语气假谦虚了几句,又说,“我是手脚跟普通人不一样,要是不管它们,手指和脚趾就会一直长,一年得顶破好多双鞋!”
宣玑:“……”
这是“特能”还是有病?
您在那瞎骄傲什么?
领路的小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可能觉得不太礼貌,连忙干咳一声:“第六个获救人员身上没有伤,所以给安排在家属休息室里了,就在前边。”
宣玑顺着他的手指一抬眼,也不知怎么那么巧,楼道里的灯闪了一下,倏地灭了。
他一愣,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食指上隐形的戒指微微地发出警告般的冷意。
“灯怎么又坏了,”小李无知无觉地往前走,边走边说,“这人……唔……有点怪,您等会看看就知道了。”
医院已经被异控局隔离了,因此家属休息室里只有一个人。
那人坐在塑料椅子上,背对着半掩的门,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墙上的电视看广告。
他的腰背笔挺但放松,坐姿像是受过专门体态训练的,光一个背影,就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头长发。那长发过了腰,浓密丰盈,在水汽这么重的地方,既不塌,也不毛躁,随便拿根绳在后颈一束,居然有小孩手臂那么粗,完美得像假发。
“这是他交的证件。”小李从一个档案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没手机,他说手机丢了。”
老罗的目光在那人的头发上停留片刻,爱怜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条形码”,嘀咕道:“现在连小伙子都开始戴假发了,肯定是因为空气污染。”
说着,他就要推门进去。
宣玑却忽然一抬手拦住了他:“躲开,躲远一点。”
老罗一愣,听见小李惊叫一声——那“身份证”在宣玑手里变成了一片枯叶,随即烧了起来,转眼化成了灰。
“假证?”罗翠翠愕然道,“这是什么人?”
宣主任那张总带着几分不正经的脸凝重下来,缓缓将手插进外衣兜里。
“不是人。”他一脚踹开虚掩的门,一道寒光从他手里甩了出去,直指那长发男子的后背。
“是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