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意,
“果然花样百出,难怪他…”
这时,两名侍女将烹好的茶分别放在迦罗和裴萱面前的案上,然后行礼而退。
裴萱向迦罗合掌颔首而礼,
“请用茶。”
迦罗轻分罗袖,双掌相合微微颔首还礼称谢。然后二人一起捧起面前的茶碗慢慢品味。
迦罗略尝了几口,便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她对裴萱略施一礼道,
“多谢裴长史奉茶。早闻裴长史家学渊源,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裴萱淡淡还礼道,
“主母谬赞。”
迦罗话锋一转,
“只是这茗茶程式繁复,所耗靡费,我看既比不得乳酪既甘甜味美,又难解**。其程式虽雅,终非正道。”
裴萱淡然笑道,
“茗茶乃是君子之饮,清心明视,以修身正气。若论为囫囵牛饮,以解**,确不如主母所喜的乳酪。然二者雅俗自分,高下互见,又何论正道与欤?”
迦罗听了只觉胸中一窒,她顿了一顿,接口道,
“既然裴长史口口声声不离君子之道,则当知君子须守礼尊亲。我乃是李府主妇,据礼,李家的孩儿理应由我抚养。你却为何推三阻四?”
裴萱不亢不卑道,
“主母乃是李府大妇不假。可我也非李府的姬妾。何况,郎君已亲口允我,许我躬自抚养孩儿。”
迦罗心中不由又是一阵火起,她从鼻孔中冷哼一声,冷笑道,
“你自诩君子,却非礼生子。枉你饱读诗书,竟做出如此悖礼罔德之事!”
裴萱听的面上青气一霎,但仍然平静地道,
“我与郎君情缘早定,誓约三生。若不是你宇文氏仗势逼婚,焉有今日!”
迦罗听了,面上一阵潮红,她吐了一口粗气道,
“我是李府六礼周全,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上录宗正寺官籍,下注李氏家谱。今又沐皇恩,受爵郡君。你若自甘为外室,我且由你便了。只是你的孩儿若要入李氏门樯,就须得由我抚养,呼我为母!”
裴萱冷冷道,
“昔日郎君欲为我谋平妻之位,我虽是女流,然平生志不在此,故为我断然所拒。至于我的孩儿,此事郎君早有定议,怕也由不得主母!”
迦罗勃然大怒,切齿道,
“裴葳蕤,你恃宠而骄,行事无忌,骇人听闻,你目中可还有礼法在焉?”
裴萱看了迦罗一眼,然后双手揖于胸前,语态肃穆地道,
“子曰,礼之于人也,犹酒之有蘗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故圣王修义之柄、礼之序,以治人情。故礼也者,义之实也。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仁者,义之本也,顺之体也,得之者尊。天子以德为车、以乐为御,诸侯以礼相与,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是谓大顺。大顺者,所以养生送死、事鬼神之常也。故事大积焉而不苑,并行而不缪,细行而不失。深而通,茂而有间。连而不相及也,动而不相害也,此顺之至也。故明于顺,然后能守危也。故礼之不同也,不丰也,不杀也,所以持情而合危也。故圣王所以顺,山者不使居川,不使渚者居中原,而弗敝也。用水火金木,饮食必时。合男女,颁爵位,必当年德。用民必顺。先王能修礼以达义,体信以达顺,故此顺之实也。”
裴萱转首对迦罗道,
“礼由义起,顺于人情,非始如一也。”
语气虽平常,但是那种文化上的优越感溢于言表。迦罗读书哪里能与裴萱相比,立时被裴萱这一通长篇大论说得语塞,却偏偏又反驳不出,不觉一时胸闷。但迦罗岂肯示弱,她心念一转,又道,
“这礼法若是凭你说的,岂不乱了规矩?一家之中,尊卑有序,嫡庶有分,这总没错罢?”
裴萱面露笑意道,
“主母所言自是不差。一家之中,确有尊卑嫡庶之分。不过呢,那也得主母生养了嫡子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