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十一月,地上已见雪。
这里的榕树依然苍翠,叶子上沾着白雪,开了一树银花。
威瑟斯顿城北,北门瞭望塔与近处那株榕树相对,一个银装素裹,一个青烟袅袅。
瞭望塔上挂着一口大铜钟,钟面被擦得黄亮黄亮,上面的金毛吼浮雕栩栩如生,大有一跃而出对天长啸之势。铜钟里面,却是被熏得黑漆漆的,与表面形成鲜明对比。足见瞭望兵无聊之下的恶趣味。
大多时候,瞭望兵的注意力都不在此,而在其下的木桌上。
木炭红炉,下层烧水,上层温酒,黄酒的香气早就弥漫开来了。炉边还架着一块肉干,一块饼干。
肉是瞪羚的背脊,除去一块皮就是骨头了,比蒙的军粮向来差劲,不过烤过后放到水里焖上一段时间,会得到不错的骨头汤。
饼干却是好东西,稻米、麦皮加上艾草,经砖块反复拍实,稍加灼烤,其香气比黄酒还诱人。这是自己婆娘入冬前十多天的劳动成果,扳手指算来,每天一个还不够过冬。比蒙的生活就是如此,从不缺肉,但粮食就紧巴巴的。
这平时让自己心满意足甚至洋洋自得的香气,今天却让皮亚诺有些苦恼。
皮亚诺正趴在栏杆上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不让性感的圆鼻子暴露在栏杆外面,悄悄地向外窥探着。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哈喇子也流了很久,内心也纠结了很久。
后悔刚才脑袋发热用锅里的水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把一锅大好热水弄脏了!
纠结自己的婆娘为什么要往饼干里混进杂七杂八的东西做成“五大三粗”,而不能只做几个白花花的米饼!
弄得跟自己的鼻子一样!只有匹格族才会觉得又大又圆的鼻子性感,拿来给别人会遭嫌弃的!
瞭望塔下,作为城墙的栅栏上,倚着两位俏生生的美人儿!
皮亚诺苦恼无比,找不到机会搭讪啊!
这该死的天气!为什么不能迟两天下雪!自己占了个大好位置,却没有机会看到衣领口里的白花花!
皮亚诺气恼得只想一头撞在铜钟上!
夯你的鼻啊你的鼻!
自己认得那个绿衣女子啊!多好的吹嘘资本啊!
五百遍啊五百遍!
里面什么颜色都看不见!只能靠想象!
皮亚诺的门牙磨在栏杆上,已经啃出一个槽来。
皮亚诺不忍再直视的目光,飘忽到远处。这一瞟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远处一直队伍浩浩荡荡而来,其中那头戈隆是那么明显!
强盗攻城了!
皮亚诺跳起来,还真的一头撞在铜钟上。昏呼呼间,才醒悟,下面还有一位大人顶着,强盗算什么!
想到这里,皮亚诺连忙伸手定住钟里的钟摆,提提裤子,摸摸鼻子,捡起投枪,做好准备,准备大显身手。
完全忘了自己投枪技艺是不是生疏。完全忘了自己的鼻子变得黑乎乎了。
突来的钟声,打断了维叶娜与女子的交谈。抬头一看,一个黑乎乎的长鼻子,正正戳中笑点。
年长的祭祀能够忍住自己的笑意,旁边的女子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已经抱着腰滚做一团。
“士兵先生,请解除警报!那正是我要等的人,很抱歉给你造成困扰!”
祭祀大人的话,本来可以消除皮亚诺的尴尬的,但旁边女子笑得直不起腰的样子,实在惹恼的长年枯守岗位的瞭望兵,使得他有些破罐子破摔,道:“那是谁?为什么不事先通报?”
“我是权杖祭祀维叶娜,正在迎接我的学徒,战争祭祀霍嘉丝完成试练凯旋。”
听到完整的通告,皮亚诺只觉得头皮发冷,十分后悔刚才的头脑发热。正想着如何下台阶,城门下,却喧闹了起来。
一群人,衣衫褴褛,高矮肥瘦,参差不齐,闹哄哄地冲来。
皮亚诺认得这些人。其中一半是城里游手好闲做着一战成名之梦的人员,另一半则是农闲时守在门口的男子,有中年大汉,也有毛头小子。警钟敲响时,这些人都会先城防军一步抵达,通过与入侵者一战,或赢取声望,或获得入军资格。
皮亚诺曾是后者中的一员。年轻时,他的榕树枝投枪在呼啦啦的一堆武器中赢得头筹,刺杀了一头冲撞城门的平原狼,赢得了现在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