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百年的委任期眼看着只剩下几天时间了,该调整的想必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纸鸢将这仅一套的山鬼衣裙架在自己的房间了供着,有事没事熏熏香。今日醒来想穿着出去时,却又想到仅这么一件,若是今儿穿脏了,明儿东君莅临可就没得穿了,每每想到这里,就深刻觉得这天界对待山鬼是有多穷酸刻薄。虽说还不是个什么正式的官职,但是未来要白白做事一百年,至少多送几套像样的衣服也好吧,她要求也不高,能有几件换着穿的就行了。
再者那东君是驾龙辀乘雷气的日神,天界威望极高,仰慕者也大有人在。不看佛面看僧面,怎么着她也不敢招惹。纸鸢总听有些女妖精说那东君英武冷漠,不食人间烟火。可纸鸢见过东君一面,怎么想,怎么看,也觉得是个脾气暴躁,老是和姥姥争锋相对的模样。
纸鸢拿着葫芦跑到后山,一边接着晨露,一边靠近那片沼泽。姥姥说今日云中君会来接走那个荸荠女娃,细节之处却绝口不提,也没说那云中君什么时候来,也嘱咐就算瞧见了也让她不要出面,纸鸢着实有些不能理解,问姥姥缘故,好歹是她养过一段时间的,虽然不知道她没去的那两日究竟出了什么事,让那好好端端插在土里的荸荠成了人形,还是有些想瞧瞧那女娃生得什么模样,想亲眼看着是不是当真没有果子了。
姥姥只含糊答,“虽说收个徒儿不会有多大阵面,却怎么说也有十来个女官到场,官阶你都比不上,便别去增添麻烦,云中君平日事儿多。”
话虽这么说,但趁着还早,还是想去看看。纸鸢顺着阴翳的林间不太明显的踩踏痕迹,树木繁盛花草馥郁,那一小片沼泽就在一块树木稀松之处,远远瞧见白光闪耀,透过枝桠,几名女官站在地面,空中还有几名女官。纸鸢两手拿着葫芦,小心靠近,那全身泛着白光的云中君就在她围着的荸荠女娃之前。云中君竟然已经来了。
虽然之前也有许多上仙渡劫回来归位的,或是大酒宴的,但姥姥并未允带她去参加,故就算今日这种收弟子的小场面,也是头回看见。
云中君在上神中向来清心寡欲,独来独往,虽然座下许多弟子,却也是由身边的女官教导,他向来是不会过问这些琐事的。但今日亲自来接这个女娃,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纸鸢躲在一旁,定睛看过去,那个女娃着了一身白色的道服,绿色发带,系着镶着云中君标识的宝石腰带,毕恭毕敬跪在地面,目光无波,虽然已成形,却的确还未开智,眼睛没有神。纸鸢叹了口气,那女娃不知怎么却轻轻一颤,本朝着云中君的头微微偏过来朝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纸鸢一惊,她已然匿了身形,仟冥山的生灵也颇为有灵性,都帮她遮掩气息,云中君知不知道她是不清楚,但这女娃没道理发现她啊。但那女娃的的确确看了过来,纸鸢怕被他们发现,正打算转身逃走。
“你既归我门下,此后便好生修炼,为天界效力。”云中君似乎并未察觉,在女娃接着动作之前道,“赐名白岐。”
“荸荠白岐,谢云中君。”这一打断,白岐又规规矩矩磕头三拜,而后起身面朝云中君站直。
纸鸢瘪嘴,舒了一口气,看着云中君消失无影,留下两个女官带着白岐也紧随离开。这等风光怎么她遇不上,当个徒弟比当山鬼看上去更厉害啊,看那女官都笑脸盈盈对着白岐。纸鸢手里葫芦紧了紧,当年刚醒来时,姥姥似乎穿了身暗红的华服,但好歹也的确没有收她为弟子。想到这里,纸鸢忍不住吸吸鼻子,她将来可要做一番大事的,可不能为了这种事哭鼻子。
站起身再往那边看了一眼,却吓了一跳。她竟没有察觉有凡人靠近,云中君方才站着的位置,正好站着宁俞。微风带过,宁俞衣袂飘飘,面露笑意,直直看着纸鸢的方向。
“真是巧了,山鬼姑娘。”
纸鸢揉了揉眼睛,这人不是离开了吗,几日都没瞧见,怎么又在这里,还是说找不着下山的路又绕了回来,纸鸢想到这里,忍不住一笑,下山往下走就行了,怎么可能绕回来,定是宁俞有什么事在山上多呆了几宿,“你怎么在这里,我还道你走了呢。”
宁俞走过去,轻轻一笑,“还有一些事尚未了结,便多逗留几日,方才瞧见一阵极有气势的白光,便走了来。”说着看了眼纸鸢,“想来定是哪位上神,山鬼姑娘定然还没那么有气魄。”
纸鸢实在没心情再这种事上多加纠缠,否则,在山神庙被姥姥嫌弃,后来又多了个徒儿,在庙宇里头还被小和尚冷嘲热讽,现在居然还多了个凡夫俗子。天将降大任,忍忍也就过去了。“所以?你瞧见了什么?”
“仟冥山山鬼躲在这里黯然神伤,这个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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