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的侍从之中,只怕是有西平王叔的眼线了吧,”萧楚延的声音清澈明净,轻轻松松便道出了一件令屋中所有人都吃惊的话语,
柳青斓一怔,沒想到一开始,萧楚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心中大惊,一时不明白,正要相问,却见萧楚延并沒有看自己,而是一直用视线斜视着宫殿旁的一幅锦绣河山的屏风,这孩子为什么盯着屏风看,
柳青斓不解,接着,她又见萧楚延伸手左手边的衣袖用力一抹,原本有褶子的袖管,立刻变得十分光滑平整,柳青斓一愣,萧楚延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左手的袖管,用武功将它弄平整,是什么意思呢,
几乎一瞬间,柳青斓就领悟到了萧楚延想要说的话,
萧楚延站南方,左手便是西边,平整平整,就是平,
他是在想自己暗示西平王,
再加上他的视线时不时就朝着宫殿东边的一座屏风望去,那么答案呼之欲出,萧楚延是在告诉自己,西平王就暗藏在这屏风之后,
萧城毅,你竟暗藏在屏风之后,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不说,竟然还要來偷听,简直太过分了,柳青斓怒火中烧,衣袖中的手掌也狠狠的攥了起來,但是她的面容却是一片静和,顺着萧楚延的问題,柳青斓露出了微微讶异的表情:“延儿,这件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她停了一停,而后说道:“说实话,近來,哀家倒是真的觉得有些异常,总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只不过,一直沒发现罢了,看來,是个厉害的人物,不过你怎么知道是你西平王叔做的呢,”
屏风之后,萧城毅不由暗暗吃惊,安插在柳青斓身边的眼线,是温子墨一手栽培出來的,绝对的精英人物,行事十分隐秘,这样的人物竟然都能被柳青斓觉察出來,的确出乎自己的意料,
柳青斓,你果然很聪明,
萧楚延回答道:“是西平王叔自己告诉我的,”
柳青斓愣道:“他告诉你这个,他为什要告诉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今天和你说了什么,”
萧楚延连眼睛都沒有眨,毫不遮掩地说:“很简单,西平王叔同我说了一件事,他,要助我走上至尊之位,”
柳青斓脸色大变,几乎喝到:“楚延,你在胡说什么,至尊之位,你这是大逆不道,”
萧楚延本就是冷峻锐利之人,他否认道:“儿臣沒有大逆不道,
“哦,这么说,你拒绝了,”柳青斓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是,“萧楚延淡淡道:”母后,我同意了,“
柳青斓与屏风后的两人同时大惊,萧楚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同意了,”柳青斓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楚延,停声又问了一遍:“延儿,你同意了,”她先是质疑,再是惊疑,而后变得惊恐,最后是愤怒:“延儿,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吗,,”
“知道,” 萧楚延依旧云淡风轻,神色从容,仿佛在说着意见最无关紧要的事情:“母妃,这件事情,我迟早是要与你说的,既然你这么问我了,儿臣自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无论自己生气与否,萧楚延都是一脸的从容与冷定,柳青斓凌厉的喝问对萧楚延起不到一丝的动摇,看着萧楚延冷静倔强的样子,已经站起來走到萧楚延面前的柳青斓突然坐到了萧楚延的身边,面容疲惫,她似是一下子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惆怅的坐在椅子上:“好好好,你和洵儿可真是我的好孩子,真沒枉费我辛苦教育你们这么多年,”
柳青斓的愤怒与无奈显露无疑,而神情一直从容的萧楚延却愣了一愣,问:“三哥……他怎么了,”
“怎么了,”柳青斓扶住自己的额头,盯着萧楚延,冷冷笑了笑:“你三哥前天來找我,说他不想要在为将为官了,他要带着婉儿去江南做个闲散王爷去了,”
辽东怎么办,长安怎么办,“
柳青斓冷哼了一声,道:“你还不了解哥哥吗,从小到大,一颗心就扑在婉儿身上,只不过是因着自己皇子的身份罢了,你也知道,当初就因为想让你哥哥娶燕如吟,弄出了多大的麻烦,如今,你哥哥和婉儿,在蘅承住的好好的,看样子是爱上了这样的生活了,再也不想回來朝廷了,就要和婉儿去江南享福去了,”柳青斓恨恨笑道:“你说说,你们是不是我的好儿子,一个,不为他的父皇守江山,为了一个女人,要去江南隐居,还有一个,权欲熏心,竟然要夺自己哥哥的皇位,我当真是养育了两个好儿子啊,”
萧楚延看了看柳青斓,又想了想萧奕洵的性子,当即心下了然,幕后这话,怕是说给萧城毅听的,他便定定道:“三哥是怎样想的,我不清楚,但是儿臣绝对不是权欲熏心,”
“不是权欲熏心,那你是为了什么,,”柳青斓眉毛扬起,目光沉沉,似乎有着拷问的含义:“你说啊,是为了什么,让你这般有正气,去做这样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是为了儿臣的母亲,”萧楚延缓缓说道,眼眶之中不知何时起,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你母亲,乐菱,”萧楚延的亲生母亲,是莅阳侯的女儿黎妃,柳青斓先是一愣,而后摇头喝问道:“你为了你母亲,你以为你母亲会支持你去篡夺自己兄长的皇位吗,”
“母亲不愿意,但是我却定要那么做,”萧楚延丝毫不曾退让,眉目中的冰冷与坚毅更加的凌冽,他毫不退惧的看着柳青斓,道:“母后,我知道你肯定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说实话,从小到大,我对皇位从來都不感兴趣,因为我知道,它不属于我,但是今天我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你知道今天西平王叔对我说了什么吗,”萧楚延平静地说着:“今天在西平王府,他和我聊了很多,其中就包括了我母亲的死因,”
“你母亲的死,”柳青斓神情陡然凝重起來,眉心里刻满的疑惑:“他是怎么说的,是说与我有关吗,”柳青斓可以肯定,西平王一定惧怕萧楚延和自己的关系,他势必会想办法制造两人之间的矛盾,那么乐菱一定是最好的借口,毕竟谁都知道,当初,萧祁最宠爱的妃子是萧楚延的生母黎妃,她是在黎妃死后才获得这般荣宠的,若是萧楚延听信了萧城毅的话,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果然如此,萧楚延定一定神,便道:“虽然西平王叔沒有明说,但是他在谈话之中,却是时不时的暗示我,当初母亲的自尽,是你造成的,他的意思是,当年,以我母亲的盛宠,即便莅阳侯犯得罪再大,我母亲也不会受太大的波及,但是我母亲与您交好,很有可能,母亲是在您的劝说之下,选择自尽身亡的,”
柳青斓心中猛的一惊,好你个萧城毅,无中生有的事情被你一说,还真有那么几分可疑,柳青斓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手轻轻滑过桌边的瓷杯,漫声道:“那么,你信他么,”
萧楚延扬起一份笑容,目光却是最为清澈,他珍重地摇了摇头:“我自是不信的,”他微微叹息一声:“为了离间我们母子的关系,我的亲生母亲,自然是最好的借口,孩儿不笨,不会不清楚西平王叔的意图,再者,母后您当初与我母亲交好,二人有个扶持,你要害我母亲对你沒有任何好处,照西平王叔的话來说,你可能是想要抚养我,但这一点,我也是不信的,孩子的话,你有三哥,三哥天子卓绝,人中之龙,而我身上总有罪臣的血液,您沒有必要为我而下独守,”
对于柳青斓的真心,萧楚延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不会因为别人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对抚养了自己近二十年的人有所猜忌与怀疑:“儿臣一直都记得,当年母亲自尽而亡,我受尽冷暖,却无一人援手,唯有母妃,不顾一切,照顾我,爱恋我,教育我,才使得我有今天这般模样,您在我眼中早已与生生母亲沒有任何区别了,”
萧楚延的真挚与感恩让柳青斓大为震动,她温言道:“延儿,你能这么想,母后真的很高兴,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想要告诉你的,当初收养你,一部分确实是我于心不忍,但更重要的是你母亲临死前,将我托付于你,你是她唯一的孩子,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管,”柳青斓柔和的问:“既然你的心思这般清明,那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决定呢,”
萧楚延思索了片刻,终于回答道:“虽然西平王叔的话并不十分可信,但是他的理由是对的,这么多年來,母亲因为自己是罪臣之女,又是自戕而亡,罪妃之身,至始至终都不曾获得一个封号,连洛阳皇陵都不能入葬,母后,儿臣心中的这份痛苦,您可以理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