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不屑未能逃过凤墨的注意,“又怎么啦?”凤墨俊目斜睨,微瞪她道,“又哪里惹你不顺眼了?”
“没!”竺紫琴想了想,放下筷子,“坊间传言果然还是不够详实,凤大人不仅有洁癖,用膳喜纤口细嚼,就粗茶淡饭如品珍馐美啖,这一条也应该加上。”
“你……是嘲笑?”
“还有,你刚才拍我的手,好像又犯了忌讳呢,难道凤大人此刻不把我当犯人了?”
“你……!”凤墨一小块馒头噎在喉间,竟如生吞卵石。
竺紫琴笑了一下,谆谆教导般地补充道,“记住,下次别再这样了!”
凤墨冷着脸,气得双眸越发幽黑如夜林,不,应该说他此刻更像藏身在夜林深处的猛兽,恨不得立即将眼前人撕个粉碎,因为,竺紫琴是在笑话他像女人吗?
忍了忍,凤墨强行制住怒气道,“鱼目终究混不得珠,三两句人犯的味儿就出来了,一口一声凤大人,你固然压低了嗓子说话,就完全不担心隔墙有耳?”
说罢,凤墨微微转脸,瞥及店小二仍在柜台里点算着他的账目,这方放下心来,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店外盯着他们的人还没解决呢,他可不想又被竺紫琴带到别的什么沟里。
不过,凤墨回过脸来时,已为自己刚刚冲动之下说出的话后悔了,他怎么能说人犯的味道?竺紫琴毕竟和他曾经追捕缉拿过的人犯不同,她没偷没抢没坑蒙拐骗没杀人越货,没伤天害理没做任何见不得人肮脏龌龊的事,她只是受父所累被无辜牵连进了案子里,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得那样刻薄伤人?
心中想及,目光不由自主地去察看竺紫琴的脸色,正对上那双清澈却总有寒冰凝结在眼底的秀眸,竺紫琴一脸平静淡然,倒似并不在意他的刻薄之辞,跟着,她正色道,“我没别的意思,怕你吃不饱饿着肚子没体力继续咱们的行程,离晚膳时间还有小半天呢。”
凤墨愣了一下,嘴硬道,“不劳你费心,路途奔波饥一顿饱一顿甚至餐风露宿我早习惯了。”
“好,算我多事!”竺紫琴没准备继续相劝,遂朝柜台方向扬了扬下颌,“你来结账,我可身无分文。”
凤墨没吱声,默默地加速咽下了手中的馒头,竺紫琴叫他去结账,无非是做给客栈外面的人看,事情至此,他除了不得不佩服竺紫琴的周全外,还莫名的产生一丝感慨。
从小到大,谁在乎他是饥是渴,连他自己都不会在乎,偏偏一个被他反唇相讥,称其散发着犯人味儿的女子顾念到了他的温饱,固然竺紫琴的真正意图并不在于关心他,然她心细如发,竟可笑地成为第一个关切他细枝末节的人。
“客官,小店哪里伺候不周吗,客官刚订下上房,怎突然又要退房了呢?”店小二对凤墨前来结账,感到莫名其妙。
“哦,不关你的事儿,我和舍弟商量了一下,觉得时辰尚早,所以决定继续赶一段路,反正房钱饭钱该多少,我一文不少你便是。”凤墨摸出碎银,示意店小二照价全收。
“这怎么行,客官又没有住下,小店没理由愣要收客官的房钱啊。”店小二一边推辞,一边劝道,“再者客官若此时继续上路,到下一个村镇,怕天色已晚,找不到合意的落脚处了呢,不如……”
“行了,我们兄弟二人自有打算,你就……”凤墨话音未落,一阵斥骂声传来,引得堂中人均循声望过去。
是来自后院,店小二推开算盘,对凤墨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才那位客官借小店的后院临时停放一下马车,这会儿又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客官且稍等片刻,容小的去看看就回,成吗?”
“店家勿急!”竺紫琴站起来阻止道,“我们的马车也停放在后院,兴许是我家下人不懂事冲撞了那位客官,还是由我先去瞧瞧比较合适,这里就劳烦小二哥替我们结了帐,让我们也好尽早上路,多谢了!”
“呵,也好也好!”店小二忙答应着重新和凤墨结算,竺紫琴则迅速地离开往后院去了。
一入后院,竺紫琴便见华车男子正在劈头盖脸地斥责他的下人兼车夫,听了几句,无非都是些“废物”、“不中用的东西”之类的粗鄙责骂,她故意清了清嗓子,然后浮出笑意上前道,“这位兄台,未知何事如此大动肝火啊?”
男子悻悻地望了她一眼,将身子背转过去,一副没好气爱搭不理的样子,或者更嫌她多管闲事。
竺紫琴只作没看见,仍是笑道,“在下和兄长赶巧也是在这家店落脚,喏,刚才在客堂我们见过的啊,怎么兄台不记得了?”
男子不耐烦地回睨竺紫琴一眼,“记不记得的,本公子训斥自家下人,与你何干?”
“呵。兄台想必正是在气头上,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人行在外遇上点不顺心不遂意的事儿亦是常情,兄台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光是责打下人恐也解决不了问题啊?”竺紫琴温言温语,顺势看了那下人一眼。
下人一手臂弯里抱着满满一摞大小各不一的盒子,尽是些梅香茶干、芙蓉墨酥之类的特产,而另一手捂着半边脸很是委屈地低着头,他见竺紫琴眼神游动,赶紧呼冤辩解道,“不关小人的事儿啊,少爷!是你让小人去买点少夫人爱吃的果脯点心,好回去交差,小人这才离开了院子,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功夫,怎知车轴就变弯了呢?”
“你还敢说!”男子盛怒地抬手,作势又要去打,“你个死奴才,叫你做一点事儿都做不好,本爷与人在此有约,方叫你去办点跑腿的差事,结果你倒好,不知转悠到何处去了,居然比本爷回来的还晚,如今车不能行,耽搁了本爷的行程,多半就要怪你偷懒贪耍,逛得忘乎所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