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拍蛮(完)
戚浔不敢说话,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靠在傅玦身前,华贵的锦缎带着凉意,可锦缎之下,是傅玦宽厚温热的胸膛,他双手揽着她,淡淡的龙涎香充斥着她的鼻息。
未得回应,傅玦不由退开看她眼睛,“你明白吗?”
戚浔心跳得厉害,“我……”
傅玦道:“你这样聪明,必定明白。”
戚浔脑子乱成一片,根本不知该如何回话,傅玦这时握住她的手,十分认真地道:“我本不想直言,但今日,实是忍不住。”
见她仿佛呆住,傅玦捏了捏她掌心,又极快地扫视周围,低声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得先离开。”
傅玦果断利落,并不给二人留太多心猿意马之时,他说完便牵着她的手朝外走,戚浔这时才神魂归位。
她指尖动了动,并非挣扎,可傅玦立刻将她握紧,又回头看她一眼。
昏暗窄巷中四目相对,戚浔心跳极快,面颊也微热,眼下危机未除,绝不是她胡思乱想之时,可她心神乱了,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傅玦那几句话,她该明白吗?
到巷口有数十步要走,戚浔眉眼被夜色笼住,每随他走一步,便想起一件傅玦待她的好,她心腔里涌进一汪热流,令她四肢百骸回暖,被傅玦牵着的掌心,更泛起丝酥麻,眼看巷口在即,她指尖微动,到底没敢反握回去。
走出巷口的刹那,远处民宅的昏光照过来,戚浔面上羞窘一闪而逝,强作镇定地问傅玦,“我们去哪里?去找林侍卫吗?”
她语声冷静,傅玦又回头看她,她杏眸清亮,瞳底光华盈盈,似月光洒在湖心,她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以示自在坦然,傅玦便道:“去城南。”
他说完话,手并不松,饶是戚浔沉着,也禁不住他那明目张胆的眼神,她绷不住神容,下意识想将手抽出来,傅玦唇角微微一弯,从善如流放开她。
马车的车夫换了人,傅玦不再令她催马,上了马车,车厢狭窄,戚浔坐在从前的位置,手上却好似还留着傅玦掌心的暖热,她仍是心神不定,待马车走动起来,更觉车厢里有些难言意味,从前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今夜,她却好似心如明镜。
傅玦目光灼灼,又柔声问:“江默,是何人?”
语声温柔,问的却是正事,戚浔脑海中的纷乱思绪被此言一扰,神识顿时清明起来,但她又开始为难,此时的傅玦,必定将江默当做了卫家故人,那她要告诉傅玦,江默其实是陆家公子吗?
傅玦瞧得无奈,“此前我便知道你和江默关系不浅了。”
戚浔惊诧的看他,傅玦继续道:“还记得拱卫司的猎犬吗?”
戚浔点头,傅玦道:“那次在刑部,你被拱卫司的猎犬吓着,乃是因你身上沾了某种特殊气味儿,而就在你离开之前,猎犬也嗅到了江默身上的气味,当时我便明白,你们私底下必定见过,又沾染了某种同样的气味儿。”
戚浔倒吸一口凉气,“那拱卫司的人……”
“他们并未发觉。”傅玦温声道:“当时我只以为你们关系亲近,或许私下相约,还因此觉得不快,但我没想到,他竟是当年案子的旧人。”
见戚浔紧张不语,傅玦继续道:“按照他的年岁,乃是与你同辈,至多是你们卫家旧仆之子,但我调查过他的身世,他的身世是假的,可对?”
不说话便是默认,傅玦又道:“即便是假的,却也是一户富足人家,若只是家仆之子,极难做假做出这样安稳富足身世,他不是你卫家人,可对?”
戚浔犹豫不决,傅玦望了她片刻,忽地道:“是陆家人?”
戚浔骤然坐直了身子,她唇角微动,却并未否认,傅玦太了解她,见此便知自己猜对了,他有些震惊,也默了片刻,很快语气笃定地下了定论,“他是当年离京的陆家公子。”
江默不仅有极好的假出身,这家人还对他悉心教养,令他由武举入京进巡防营当差,这在偏僻的南边州府来看,已算是令人艳羡的前途,能安排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当年逃出京城便下落不明的大将军府公子陆砚,还能有谁?
傅玦目光落在车帘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出了一会儿神,很快他又看向戚浔,“你们何时重逢的?”
他语气微变,戚浔看出他十分高兴,“就在三个月之前。”
傅玦既然自己便猜对了一切,戚浔便再无隐瞒的必要,“卫家的仆从这几年在找他们,他们也在找我,靠着当年约定的暗号联络了上,那时我早已见过他,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竟是陆家兄长。”
傅玦不知怎么眼底暗了暗,“可是他不让你信我?”
戚浔眼瞳睁大,不明白傅玦怎么连此事也知晓,傅玦道:“你那日说,你全心全意信我,若是我哄骗你,你便认了,又问我,可会用你邀功,我便知晓,一定是旁人对你说了什么,起先,我只以为是你家旧仆,如今我便明白,说你的,当是江默。”
戚浔忙道:“王爷——”
谁知她刚开口,傅玦便摇头,“你不必解释,我明白,他顾虑太多,绝不会轻信与人,更何况当年的案子,我父亲是稽查者之一,他自然更为介怀,就连我知晓你身份,也是因为戚淑才对你坦言相告,这不算什么。”
戚浔松了口气,又觉得傅玦不仅敏锐,还颇能体谅江默心思,颇为感怀,“多谢王爷大量,今夜若是能拦下兄长,兄长知道王爷救了他,必定会放下成见的。”
她殷切说完,傅玦沉默一瞬道:“难怪你适才愿意冒险,你待他,应当比待我信任得多,因他是陆家公子,你还叫他兄长。”
他这话不辨喜怒,像在陈述事实,戚浔连忙道:“算起来,的确是世交家的兄长,再加上当年的案子,我们是唯一知道彼此秘密之人,自然亲厚些,但从前不敢说,那次国公府王爷帮了我之后,我亦是万分信王爷的。”
马车一路往城南疾驰,车厢里昏暗无光,戚浔只看到傅玦垂着眉眼,心绪极是不高,她不由道:“王爷说过,若卫家不曾出事,我们也是世交的情谊,是一样的……”
傅玦掀眸望着她,“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