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玦见她专注的望着自己,还记得自己那些话,先前散去的欣然又回来了三分,戚浔又问道:“王爷可是想法子让他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
傅玦颔首,“此人在京城做工几年,在前一家铺子时,犯过偷窃的毛病,后来被掌柜的赶走,却并未追究其刑责,只消叫人追究此事,便能令他自愿离开京城,换去洛州、滁州等地做工,也比进大牢强上许多。”
戚浔顿时松了口气,也知这不过半日功夫,便能查到这样许多,一定十分不易,“多谢王爷帮我们善后。”
傅玦道:“我们之间不必道谢。”
戚浔听他这样说,蓦地想到了江默的话,江默对傅玦了解不多,再加上对他根深蒂固的成见和戒备心,对傅玦全无信任的可能,但他有些质疑却是对的,傅玦做这样多,又待她如此亲厚,只是凭借着傅韫当年白鹿四君子的情谊吗?
戚浔干脆道:“是要谢的,毕竟王爷与我无亲无故。”
傅玦闻言蹙眉,戚浔又道:“如果没有先侯爷临终之时的牵挂,王爷后来还是知晓了我的身份,那王爷会如何?”
傅玦看着戚浔,似乎在洞察她为何有此问,“无论有没有我父亲的缘故,我还是会一样帮你,如果没有当年的事,你会是卫家小姐,我会看着你长大,如今虽然晚了这么多年,但你在我心中的身份,却还是一样的,你看,我们并非无亲无故。”
傅玦的回答,似乎只关乎世交之谊,全无利弊的考量,戚浔莫名觉得这话站不住脚,可许是傅玦眼神太过坦荡真切,她竟相信。
一边选择相信傅玦,戚浔脑海里却又一边回响着江默说的最坏的可能,她抿了抿唇,“王爷为了这些,便不怕冒险,虽然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但我愿意相信王爷,若是……若是王爷骗我,那我也只能认了。”
傅玦听得失笑,“我骗你做什么?你又有什么好让我骗的?”
戚浔垂眸,话都说到了此处,她还不如直接些,“拱卫司一直未曾放弃寻找我和陆家逃脱的后人,如果找到了我们,会不会是大功一件呢?”
她自觉理亏,越说声音越小,可傅玦还是听了个明白,他眉头高高一抬,没忍住轻嗤了一声,“你这脑袋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戚浔面上一热,“我……我只是……”
傅玦很是无奈道:“到底还是未曾对我全然放下戒心,那我告诉你,我便是请功,也是拿西凉的降书请功,又怎会拿你一个小丫头去请功?”
戚浔面上火烧一般,忙抬眸解释,“这是最坏的可能,我心中既然闪过此念,便对王爷直言了,并非不相信王爷。”
她那话戳心,可此刻面上的急切也是真的,傅玦望着她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微芒来,这哪里是她不信他,分明是有别人不信他,如此一想,她归家时的神情也有了解释。
傅玦虽然想到,却并不戳破,只是心底那复杂滋味又蔓延上来,有人在干扰她的意志,不许她信自己,而那人的身份……
傅玦唇角抿成一条削薄的直线,“你如此想,也是寻常,毕竟我对你而言,是无亲无故的外人。”
“不,不是的王爷……”
戚浔有些后悔将那话说出来,江默的话虽然未曾影响她的选择,可她也是战战兢兢长大的,怎不明白江默的担忧,一来二去,也会想江默的话会不会成真,她不想在傅玦面前藏着那些小心思,便一股脑的将疑问道出,看看他是怎么个回答。
可一旦试探出口,自然伤人的紧,戚浔想补救,“王爷虽与我并无亲缘,但王爷救了我多次,是恩人,王爷又待我多有照拂,又似兄长一般,怎会是外人呢?若真是外人,我便该藏的严严实实不露分毫。”
戚浔紧张的看着傅玦,傅玦喉头滚动一下,“此言当真?”
戚浔忙不迭点头,傅玦眼底晦暗莫测的,忍不住伸手将她额角的乱发拂了开,“那便好,你我之间,也绝无报恩不报恩的,但你若不信我,倒要教我寒心。”
傅玦这最后一句,说的极是克制隐忍,可越是如此,反倒叫戚浔越自责,她还想再说什么,傅玦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你早些安歇吧,我这便走了,免得叫人看到这么晚了还有男子在你家中多有议论。”
傅玦说完,当真转身便走,戚浔连忙跟出去,眼睁睁看着傅玦上了马车,等林巍都调转马头走出了一段,戚浔才慢吞吞将院门关了上。
等回了屋子,屋子里空落落的可怜,她憋闷的想,今夜可真是不顺啊,她那话,一定令傅玦十分寒心。
既怀有此念,戚浔就寝之后便睡得颇不安稳。
梦里江默寒着脸,又斥责她轻信与人,她无论怎样解释江默都不听,不仅如此,江默掀起袍摆一刀劈断,要与她割袍断义,她心急如焚之际,眼前景致一变,竟然又跟着大理寺众人在去查案子的路上。
不远处的水渠边上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面朝下趴着,她惊魂未定的跟着众人走到尸体边上,这时周蔚趴在尸体边上对她说,“戚浔,这个人死的好惨啊……”
戚浔被拉回神识,也就在她定睛看向尸体的时候,周蔚一把将尸体翻了过来,戚浔这几年见过的死尸无数,可唯有这一次,灭顶的恐惧淹没了她!